首丘之思 连载

首丘之思

分类:武侠修真 作者:老毒不是老鼠 字数:5万字 标签:首丘之思,老毒不是老鼠 更新:2024-02-23 08:51:49

天下英雄齐聚,皆为夺运登仙。亡国贵族之子的李归不甘命运,意要复国。可横断山上的阴影、仙山上的争端,王朝下的阴谋……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是否还能不惑?我叫李归,字首丘,我是这千百年来的史。[古典仙侠]+[非 ...

粗狂的车轱辘肆意地横行恣睢,碾折了鲜嫩的初春草。石头铺成的羊肠小道坑坑洼洼,崎岖不平。车轮滚滚,扬起几寸尘灰。

兵吏正卧坐车辇,略有不怠,了了无事地赶着并行在马车前的的骖騑,马蹄声踏踏作响。

车身微微的轻晃,似是彼时母亲的摇篮,惹得兵吏昏昏欲睡,心神安宁。

车身摇摆不停,似是风中无依的浮萍,漂泊无依,摇摇欲坠。

这是一个静怡的夜晚,月华点亮乡间小路。曲径通幽处,万籁俱寂时。国破家亡的他们孑然一身、茕茕孑立。他们被父母弃了,被国弃了,就连那庄公也弃了他们,不使他们安然入梦。他们蜷缩着身子,倚靠在车上铁笼的冷柱,脊背被寒铁侵蚀,冰若凉风。

奴,他们是奴。亡燕的奴,却是群不及弱冠的孩子。

公元前221年,大秦势不可挡,大肆北伐灭燕,燕国独木难支,积年国亡。皇天后土尽届归属始皇,一将功成万骨枯,千秋大业已成!

大燕亡了,秦人贪淫嗜血,成年男子不留活口,女童夫人都被逼娼。只留下一些余孽——他们四十二位总角年华的少年,在这瘆人的夜里,觳觫着交换沉闷压抑的空气,坐以待毙,等待着被贬为贱奴的苦命临头。

孩子们没有血泣,他们的眼早已哭涸,只会心上流泪。

李归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拽着臂上拴着的铁链,推搡着挤到了笼子后方,留下一地的乒乓声。他深邃漆黑的眼眸望向了日薄西山的祖国的方向。

李归身上套着满是破口的麻布衣,布网间浸着干涸了的燕人将士的血。他的手脚上拷着沉重的枷锁,拖着他孱弱的幼年之躯,让他几乎寸步难行。

李归满是血痂的的双手扒上铁笼,肮脏的铁锈腐蚀他手上的疮口。萧瑟的朔风却也柔情似水,它垂怜地亲吻李归的耳垂,耳鬓厮磨。它就像一位不舍夫君离别的夫人,轻轻地抚平了他翘起着的头发,不想离去。

李归清澈的蓝色眼里,是戚戚切切的秃山枯河,他忽决觉满目山河空念远。一夜离人独望乡,曾经的故地已经草木葳蕤,草长三尺高。他再也见不到昔日百丈红楼留下的繁华的旧迹。他就这般凝视故土,再也没了别的动作,任凭愁思万千随风起。他一动不动,像是在等着些什么。

他在想什么,他在等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人们在意的只有那升起的太阳——次日到了。

李归看着那一轮红日初升,半悬天际,稀疏的矮草被日光涂抹了一抹朱丹,荒芜的土石间一片赤红。长河粼粼间满目仿佛都是燕国殆将殷红的血,大日泼墨染蜡寒江水。一夜未曾挪动一步的李归怅然,因为他知道,这一日,他成年了。

不久之前,李归方唤李胜,出生王室宗亲之家,他声名显赫的父母位列燕国高官。他不缺少年瞻仰,不缺少女倾慕。家财万贯可供他挥霍,藏书经阁任他翻阅。亲人间更是和睦。这一日,本该万人同堂,共举酒樽以庆贺他褪去稚嫩,走向成熟。他也本该身披华服,别弄簪玉,沉溺于溢美之词,漫步吟风弄月间。

本早就和父亲约好了,既弱冠之年,取字国昌。李胜,字国昌。寓意大燕屹立不倒,万世同昌。可世事难料,都是祈愿落了空,谁也不曾设想,昌国盛世一夜间付之一炬,只叹沧海桑田。“世间好物不牢固,彩云易散琉璃脆”。

连夜的奔走使本就苍老的老马越发吃不消了,它们伏枥歇息,兵吏也顺水推舟停下了车,在一旁舀饭吃。

李归贴在笼子上,倏地看到了一只行将就木的老狐狸。

狐狸一身本该璀璨华丽的火红毛发却暗淡而杂乱不堪,有如飘忽不定的将熄微火。它眉宇低垂,眼中狡黠褪尽,只剩深沉默然的神光。

狐狸伏倒在地,前肢扭伤了,后肢大腿上有一道骇人的创口,流着脓血,森森的大腿骸骨昭然可见。从它腹部流出的汩汩鲜血已经凝结。它艰难的张开干裂的唇,缓慢的呼吸着最后的时光。

狐狸近乎没了力气抬起它垂下的眼帘,但它还是无力地扒拉着一粟又一粟的沙土,挪移着它形如枯槁的残躯。一点点的,狐狸的头首挪向了日升之地,朝向了燕京故地的方向,它湿润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几下,似有无限眷恋。

狐之将死,其首故丘。

是的,是的,便是这个了!李归想着,思绪随着狐狸的目光回到了燕京,回到了那被烧成了碳灰的楼阁。

首丘。他嘴唇翕动,在心里细细比划着。这便是他的字,首丘,李首丘。

太阳一点点攀上天空,阳光的赤潮在这片大地上荡漾开来,狐狸黯然的红发辉映着,回光返照般又一次变得耀眼,风猎猎地拂起它飒爽的毛发,仿佛火浪一股股在风中招摇!

狐狸张开了它苍老却神采奕奕的眼眸,执拗地用颤抖的前肢勉力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它昂起了它孔武的狐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尽一切高声嘶鸣!

“呜!”

芸芸众生哑口让了步,天地间只剩一声悠远绵长的呦鸣,唱响这世间最悲壮的挽歌!

狐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那是怎样一声哟鸣啊!仿佛间看见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怎知离人心上秋,一夜征人尽望乡;仿佛间听见沙尘滚滚,角声满天秋色里,风劲角弓鸣。直到喊杀声远去,只剩一首亡国之曲飘荡祭凄凉;仿佛间是触到了,触到了故乡的心窝里,怀着的对少年们那一缕真挚的怜爱,有如暖阳春风安抚了他们恐惧着的心。狐哭如杜鹃啼血般凄凉婉转,却又如雪中炭火般炙热温暖。

听见了,少年们听见了的,是那悲痛着的、焦灼着的悲哭,是那期盼着的、热烈着的祝福。

……

狐哭终了,那一缕火红的长发熄了,再也没了光泽。它闭上了曾领略世界繁华的眼,垂下了暮年的狐首,也垂下了油尽灯枯的生命。

一个悲痛的灵魂静步走了,一个温柔的灵魂静步走了。

虔诚的众生在送走一个离去的灵魂,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惊扰往生。风息步止,草木不移,日光也不敢走动,静静地等到这场庄严的仪式最终落幕了。

“呜哇哇!”

车上的一位少年第一个打破了寂静,被这般气氛感染。暖流与悲伤在他胃里打滚,涌成了一股晶莹的热泪。他不忍地哭了起来——纵然他的泪早先流干。

牵一发而动全身。第一个孩子哭了,接下来的便是第二个,第三个……几乎所有少年都哭了,一群心智尚浅的孩子,怎么能忍住一眼眶的泪水?世界又一次变得纷扰,老马受惊,马嘶声嘹亮,它们到处逃窜着,不经意间踢倒了兵吏的饭碗,碗砸得粉碎。

哭声,马声,兵吏的骂声。这一切不和谐的音符在此时交杂成了一曲波澜壮阔的交响曲,让人无不为其所动,只觉百身何赎。

“草!”兵吏骂骂咧咧地一脚踢走了碎掉的碗碟,抄起搁在一旁的钝刀。他一副招风耳气得直发颤,眼珠子快要瞪出来,黑咚咚的鼻孔里冒着一股股蒸腾的热气。

“叫什么叫!”兵吏涨红了一张雷公脸,怒斥少年们,提着钝刀便劈到了笼子上,震得铛铛响,“都给老子闭嘴!”

孩子们没有听见似的,任凭兵吏叫骂劈砍也不为所动,只是这般不和谐地哭着,恸哭苍天。

只有李归没哭,他的耳中,身后的哭声叫骂声仿佛都淡去了,听不真切,只听得隐隐约约。李归突然觉得肩上变得无比沉重,比手上的枷锁还重无数倍。他始终握着已经被他小手敷热了的铁笼柱子,出神的望着那只曾在骄阳下闪闪发光的狐狸,望着曾隶属燕国的大好河山。

满身枷锁卸不尽,一袭灰衣望故国。

残阳如血荒阡陌,他日戮颈祭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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