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识(1 / 2)

燕国亡后约莫一月。

一驾装载着奴隶的马车驶入了亡燕边疆一座略平缓的山脉,此山名为横断山,山上树木草叶繁多,幽静无人,积年的落叶铺满了平坦的大道,马车在驿道上行驶着,落叶发出咔擦咔嚓的声音,时不时惊起一窝山雀扑棱着翅膀,或是灌木丛中兀地窜出一只野兔。

眼看日薄西山,时辰不早了,驾车的官吏于林间寻了一汪清泉,清扫了泉边空地里的叶片与动物排泄物,支起了炉灶柴火,打算在这里停歇一夜,明日再启程赶往秦都。

一名狱使从另一驾马车取出了干粮,又从河边打了两碗水,从篓里捡了一把豆子和包谷粒,在树旁摘了把野菜和蘑菇,胡乱和在了一起摆在釜上煮粥吃。

“妈的,这一天走了几十公里没见到一座城镇,害得咱们在这儿喝粥。”那狱使边怨道,边舀了几大碗粥分给了同行看管奴隶的狱使,几人坐在火边大口吞咽。

等几人吃完,狱使方才把煮粥的大锅搬到了关押奴隶的马车上,让他们吃饭。

一群孩子就像饥饿的豺狼看到了腐肉一样,拥挤着将大锅团团围住。离得最近的一圈孩子连忙跪下来把头埋进了锅里,哼哧哼哧地把粥嗦进嘴里,但还没来得及把肚子塞满,后面的孩子就把他们一把拽开,自己爬到锅旁抢粥吃。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几名狱使顿时哄堂大笑:“妈的,就跟猪拱流食一样,哈哈哈哈!”

“咦?”其中一个狱使疑惑地看向了马车的角落,那儿静静蹲坐着一个披着麻布戴着镣铐的男孩,他没有尝试挤入孩子们之中,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与其他人的丑态格格不入。那是李归。

“草,这儿就你他妈的有骨气是吧?”那狱使叫骂着冲上了马车,揪住了李归的衣服,狰狞的眼珠瞪着他。

李归浑不在意,淡然而冷漠地与狱使对视。

“一个奴隶,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老子?”狱使感受到了李归眼里的不屑,声音骤然变冷。他扬起手,掀起了一阵风,用力一掌抽在了李归的脸上。

李归倔强的头颅一下子被扇偏了过去,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但他没有吭声喊疼,只是斜着眼,继续冷漠地凝视着狱使的眼。

“还看!”狱使勃然大怒,一把抽出了腰间佩剑,作势便想要向李归砍下去。

“住手!”

驾车的镖师拦在了李归的面前,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攥住了狱使全力向下劈砍的手腕。

“难道狱使大人连一道眼神也忍受不了吗?”镖师勾起了一边的嘴角,似是嘲笑般地问道。

狱使嗔目,臂上仍在使劲,想要连镖师一道给劈了,然而他没想到车夫腕劲奇大,他悬着的手臂竟是难动分毫!

狱使暗自心惊,连忙挣脱了镖师的手,他的手腕被攥得发出阵阵刺痛。他冷声质问道:“不过是一介奴隶罢了,杀了又能怎样,不过赔几粒银元罢了。而且你别忘了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陪这群孩子过家家的,他们的死活没人会在意。”

“你还记得你不是来过家家的?”镖师冷笑,轻握住了腰间的剑,“那就少惹是生非,不然被问责了是小事,逋慢了'那东西'可就是大事了。”

那东西?

李归的目光越过了眼前的众人,看向了夹在关押他们的马车和装满粮食的马车之间的第二辆马车,那辆马车的防护措施做得相当精密,里面的货物只有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箱,是一个星期前被一批伪装成商队的秦朝士兵运输来的。

李归不知道那铁盒内装的是何物,但那毕竟是秦始皇指名要的东西,想必不是什么凡品。

狱使冷哼一声,把刀收进了皮革制造的鞘,生闷气般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更深的山林之间去。

另外几名狱使见状给驾车的吏打了个招呼,说准备去打几只野兔子改善伙食,便随着先前那名狱使离开了。

镖师对着他们的背影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山林可不太平,别兔子没打着把人赔进去了,这里可没人会救你们。”

风吹动着草叶,草叶摇曳,受惊般簌簌作响,没有人作答,只有他们那身穿甲胄的背影于林间小道中悄然隐去。

镖师把李归从马车上拉了出来,盛了一碗粥递给他,嘱咐道:“老规矩,自己躲着吃,别给其它的小屁孩们看到,不然又要多一堆麻烦。”

李归默然地接过了粥碗,仰起头大口喝了下去,粥里的米大多早就被官吏狱使给分食了,留给他们这些奴的粥,不过一份米,九份水的残羹冷炙罢了。

“这半个月以来,为什么要帮我?”李归问道。

自半个月前狱使开始用食物羞辱孩子们时,只有李归始终缩在车上的那个角落,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一言不发,自那以后镖师便总是趁狱使不在时私自用碗盛饭让李归偷偷地自己吃。

“看那几个狱使不爽吧,不过仗着有些功夫,便作威作福,惯了一身的臭脾气。”镖师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回道。

“如果被刀指着的不是我,是其他孩子,你还会救吗?”李归追问。

镖师看了李归一眼,浑不在意地说:“不会。”

“你看不惯的不是那些狱使,不,不仅是那些狱使。为什么不救呢?”李归用他深邃的眼死死地盯着镖师冰冷的目光似是要透过眼睛看透他的灵魂一般。

“你不是已经知晓答案了吗?”镖师冷笑一声,“一群跪着舔饭的懦夫,就算救了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让他们的死期延后了一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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