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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走在一片荒芜的干涸河滩上,没有风,也没有阳光,天上雾蒙蒙的,他踩着一地的鹅卵石踽踽独行。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茫然四顾,只看见稀稀拉拉的枯黄野草挤在石缝间,一个又一个,许许多多的矮丘林立在荒滩上,他慢慢走着,听着鹅卵石在脚下互相碰撞发出的闷响。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灰色的鹅卵石、灰色的天空、枯黄的草茎、和一个漆黑的坑洞——
愣了一下,星河慢慢走上前去,绕着矮丘打量了一会儿,才凑过去,往里面看。
矮丘上的坑洞里很黑,很暗,以他修道者的视力,也只能隐隐看到一个轮廓,是一个人的模样。
抬起头环顾四周,他终于知道这里像什么了,这里分明是——一座空荡而荒芜的,墓场。
星河忍不住对眼前这座坟茔的主人更好奇了,他扒着那掉了石块的缺口努力往里看,却还是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忍不住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却没想到,正是那一抹气息终于让漆黑的墓穴起了变化——
墓穴中渐渐亮起了浅红色的光芒,星河微怔,凝神注视着那道一直模糊不清的人影。
红色的光芒从缺口处开始蔓延,像火焰在焚烧,慢慢照亮了那人的服饰,和面容……
星河沉默着退后了几步,闭了闭眼,看向另一座不远处的坟茔,那上面也有一块缺口,甚至更大一些。
这次他轻轻吹了一口气,如预料之中一样,红色的光芒亮了起来。
可他却呆立在原地不动了,半晌,一滴水珠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到石块上……青年慢慢蹲下,伸出手抱住小小的坟茔,无声地恸哭。
直到天色逐渐昏暗,只有眼前的一抹浅红光幕悄无声息地彰显着存在感,他才抬袖抹了抹脸,张了张嘴,无声地喊出一个称呼。
“父皇。”
脸颊上一片冰冷,睁开眼仰望天空渐渐隐没的星辰和天边的斜月朝阳,青年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戈壁荒滩上,守着自己的亲人子民们一望无际的坟场无声哀嚎哭泣。
他想,自己大约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染上青白的熟悉慈祥面庞,一向穿着精致服饰的身体上裹着残破的芦席,红色的绒绒菌球爬在他身上,散发着淡淡荧光……那是他最敬爱的父皇啊!
可那个青年时叱咤风云,老去也为他震慑四方的父君死去以后却躺在无名的矮小坟茔中,残席裹身,既没有珍宝相送,也没有兵佣拱卫,甚至连一串铜钱也无,就像个普普通通的贫家老人一样,安安静静地沉睡着,做一场没有终点的梦。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那片坟场上醒来,也不知道,自己分明躺在那坟冢中,自己又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是的——第一座坟冢中沉睡着的那人,分明就是星河自己,无论是一头墨发,或是容颜身量,甚至那人身上穿着的,也是与他平日习惯的一模一样的衣饰。有一刻,他甚至无法分清,到底墓中躺着的那人是自己,还是站在旁边静静注目的人是自己?
垂下眸睫讽笑一声,也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是埋过膝盖的皑皑白雪,还是梦境的荒谬?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啊,笑什么呢?他在笑自己,明明是个无家可归、无人可依,亦无要去之地,无要竟之事的流浪狗罢了,却还在肖想昨日光景。
无声轻叹一声,青年站起身来抖落了身上未化的积雪,再从积雪中把赤、裸双足拔、出,抖了抖衣袖,看向前方,踏着满地的落雪向前走去。
那就,继续流浪吧。
纵然无人能看见他,无人能感知到他,也无人能与他道一句话。
走到短巷一半时,他忽然蹙眉,双足蓄力纵身一跃跳上墙头,然后继续慢慢往前走。
余光扫了一眼满地的血色,青年恍若未见,耳边远远传来的哀嚎恸哭,他也仿佛未曾听闻。
这一天,是1937年,12月13日。
垂眸扫过远远近近惊惶困倦的面孔,青年只当不见,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把纸伞撑开,继续在墙头上慢慢前行,直到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阿娘,那墙头上有一个好漂亮的小哥哥……”
青年怔住,蓦然回首。
发了一张图片,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可能只有电脑能看见,手机端试了一下发现看不见~}
可能每一章都会画一张类似的图片吧,本文随缘更新~
其实星河的梦不是他的梦,而是昨天晚上晚上我写完大纲以后所梦见的,梦见自己在一片荒滩上,正在扒着坟头的缺口凝视坟墓里的自己,死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