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利剑(2 / 2)

我在翻阅正一经的时候,发现其中很多晦涩难懂的地方都有详细的注释,而那密密麻麻的注释后都署着同一个名字“宁庸”。我问寿年他是何人,寿年说此人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寿年的身上肯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除了精通医术外,他的武功也是异常的高深莫测。

记得在我十五岁那年的某天夜里,我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看见他正在与两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搏斗。

长刀在月色下泛出渗人的寒芒,寿年却宛如鬼魅般的左击右挡,最后竟用枯瘦的手掌生生劈碎了长刀。

第二天我兴奋的问起那是什么武功,他却摇了摇头道:“昨夜老奴早早就睡了,小主人不会是又做梦了吧?”

那段时间我的确常常做梦,我经常会梦见寿年与黑衣人在月夜下搏斗的身影,先是两个三个,后来是五个六个。

终于在某一日的清晨,当我醒来后看到寿年满是伤痕的手臂,才确定这些都不是我的梦境。

我继续缠问着寿年,他只得从怀中掏出了一柄短剑,告诉我:“小主人,你拿着这柄短剑日日挥舞一千次,十年以后你就能学会老奴的武功了。”

从那日以后,我便经常看到母妃与寿年在私下密谈着什么,可当我想靠近探听时,总会被母妃发现。

我开始察觉到原本恬静淡然的母妃渐渐变得惶惑和忧虑,而寿年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像是有某种未知的巨大危险即将来袭。

我的梦也变得愈加奇怪,某一天夜里我梦见母妃正坐在我的床边依依向我惜别,温婉慈爱的面庞上布满了泪痕。

在母妃去世的前一天夜里,寿年突然将我从睡梦中叫醒,他将我带进了母妃寝宫的一间密室里。我刚想问这里为什么会有密室,他却一脸严肃的让我噤声。

隔着密室细小的缝隙,我看见孙嬷嬷正按着母妃的肩膀,太监王德禄将一碗汤药灌进了母妃的嘴里。然后他们开始在寝殿内翻箱倒柜,肆意搜刮着母妃为数不多的妆奁和字画。

我想要开口阻止,却被寿年死死捂住了口鼻,我几近疯狂的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我的泪珠不停滴落在他那双枯瘦的手掌上,就如同苦雨倾泻在贫瘠的大地。

待王德禄和孙嬷嬷走后,我立刻飞身扑向母妃的怀中。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我急的哇哇大哭,央求寿年救我母妃一命。

可母妃却摇头拒绝,她只是充满慈爱的一遍又一遍轻抚着我的额头,口中喃喃叫着无咎无咎。

母妃的死让我充满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

从那日以后,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每日挥舞着寿年送我的短剑。

小小的剑身上凝聚着我复仇的希望,我将用它取下丽妃的头颅,以告慰母妃的在天之灵。

可我深知仅凭我一个人,是无法完成如此重大的复仇计划。而寿年却因为母妃的死意志消沉,终日都望着母妃的灵位呆呆出神,已不堪大用了。

于是我来到了暴室,里面关着许多获罪待死的太监宫女。这些太监宫女往往都要在尝尽宫中十八般酷刑后才准予一死,因此很多人都会在进入暴室前选择吞金自杀。

暴室丞吴绂是一个贪财好色的狂妄之徒,我仅花了二十两银子便收买了他。

我告诉他我的近侍太监寿年已经垂垂老矣,我需要从暴室中选择一个太监来替换寿年。

他拿了银子后很是爽快的把我带进了暴室,引我看那些才被收监不久的太监,他们因尚未受刑,手脚和身板还算得上灵活,正适合留在身边驱使。

我不置可否笑道:“吴大人,我想看看那些在暴室待得最久、受刑最多的太监。”

吴绂先是怔了一怔,然后哈哈一笑,给了我一个会意的眼神。他似乎把我想成了与他一样是一个以虐杀为乐的人,毕竟在我的皇兄皇弟中就不乏有这样凶残的人。

他将我带到了暴室最里层的三座监牢前,颇为得意的告诉我:“殿下,这三个贱骨头都已经尝遍了十八般刑罚。今天如果殿下不来的话,小臣就准备把他们给活埋了,以免看得心烦。”

顺着吴绂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三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太监,他们浑身散发着伤口溃烂的恶臭,一个太监的肚子上破了个大洞,里面伸出了紫黑色的肠子,另一个太监腿部已经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可怖的白骨。

我指了指最后一个太监,对吴绂说道:“劳烦吴大人将他给我带出来吧。”

在吴绂不解的目光中,我将那名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小太监带出了暴室,他浑身衣衫褴褛,隐约可见身上密布着已经结痂的伤口。尤其是他的左眼已被人整个剜去,留下了一个碗大的疤痕。

小太监的身体十分虚弱,在随我回去的途中几次踉跄不稳倒在了地上,我甚至都怀疑他极有可能在途中暴毙。无奈之下我只得搀着他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冷宫,小太监的脸上既有惶恐又有感激。

这正是我要的感觉,我明白只有在一个人最绝望的时候给予希望,那个人才能忠心的为我效死,更何况他在暴室里待得最久,也足以证明他的命够硬。

毕竟我需要的不是一位尽心服侍我的下人,而是一把可以如臂使指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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