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章节24(1 / 2)

小梅已嫁作人妇,白天黑夜,只剩我一个人。我难免会感觉孤寂,幸好一楼的美容院贴了招聘启事,上楼顶,在菜地里劳作了一天。到了晚上,一楼母婴店的女店员玉珠约我去附近的酒吧看表演,那里有演艺大厅。

玉珠是店主宏斌的表妹。她只读了四年的小学就来投靠她的表兄。一口流利的邕城腔,干起活来很利索,她在店里负责帮带表哥家的孩子,买菜做饭,洗一家人的衣服,月薪两百元。宏斌为人很蛮横,对她呼来喝去,非打即骂。

我们到了那里,找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一碟瓜子,两杯牛奶,一个小果盆。

演艺大厅里,一个模样俊俏的女郎领着六个舞女跳舞,那撩人堕落的动作,使我们不忍直视。我闭起眼睛说:“这种地方我们少来,淫欲鬼特别多。”

玉珠说:“其实,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人。”

“什么人?”

“他叫胜华,是这里的服务生,他白天开摩托车拉客,晚上来这里上班。为了省房租,住在邕江桥底下。”

“城中村的房子不贵,他完全可以租一间。”

“他父亲前几年借高利贷办木材厂,不想厂没办起来,却患病死了,所有债务压在他身上。”

……旁边的客人抽起了烟,烟雾弥漫,我们都受不了烟味,去了洗手间。

我们到了洗手间外面,见一个女人在洗手池里呕吐,一边喊着:“兔崽子,还不出来?”

不一会,一个男服务生从男厕出来,在那个女人的后背拍了拍:“郝姐,以后少喝点。”

“你说得轻巧,也不见你帮我挡酒,不表现好点今晚休想要小费。”

我想拉玉珠进去,哪知玉珠一动不动,呆呆看着那个服务生:“原来你今晚上班?”

我猜到了,那个男生就是她说的胜华。

“原来你今晚一直上班,我在大厅,你为何不来找我?”阿珠再次喊着,眼眶里的泪水掉了下来。

胜华吞吞吐吐说:“……我上班忙……不能随便找客人聊天。”

阿珠指着那个女人:“那她呢,算不算你的客人?!”

“我……”胜华说不下去了。

那女人转过脸来,对我们轻蔑地一瞥:“呵!小子,这是你的心上人?眼光不错嘛!挺漂亮!”

胜华不说话。

那女人在玉珠脸上捏一把,“小妹妹啊,他今晚是阿姐的,你不要跟阿姐抢,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义务”。又对胜华说,“胜华,你说是不?”她从包包里拿出钱包来在胜华眼前晃了一晃。

胜华黑着脸,扶着那个女人回包间。远远的,听见那女人继续说:“你要是侍候得阿姐舒服了,阿姐让你吃香喝辣的,不让你睡桥底……。”

玉珠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喊服务生送来一打啤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我抢过她的酒杯:“别喝了,喝多伤身!”

玉珠又把酒杯抢过去:“借酒浇愁,伤身好过伤心。”

“喝酒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回去吧!”

玉珠剧烈的咳嗽,猛地把一杯啤酒灌下去,我再次夺过她的酒杯,“别喝了,听话!”

“他为何这样对我?”说着,拿起一瓶,直接嘴对瓶子豪饮起来。

“唉!别为了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做酒疯子!”

玉珠眼睛瞪得圆圆的:“我不许你污蔑他!”

“那你要我怎么说?”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一块长大,一块捉迷藏,一块放牛,一块做作业,一块……。”玉珠扶在桌上痛哭。

我望过洗手间门口,见胜华正看过我们这边,胸脯一起一伏的,眼神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他见我看着他,转身走了。

“当初,他是个接近完美的人!呜呜呜……!”玉珠继续哭着说。

我把她拉出了酒吧,在黑暗的马路上走着,时不时有几年轻人瞧我们吹口哨。晚风吹来,有一丝丝凉意。玉珠面无表情,到了洪斌的店门口,黑着脸进去了。

过得一段时间,谢强的店面正式开张了,主要经营和田玉,瑞丽翡翠。那一天,雅致的门面里高朋满座,茶香四溢。小梅以女主的身份招待每一位来宾,谢强的朋友都说他有福气,找了个漂亮能干又贤惠的女友。但我看得出,小梅没有从上一段感情完全走出来,她的笑容里带有一丝苦涩。晚上结束营业,我们一起回家,小梅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端详自己,她对着镜子苦笑一声,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今天大好的日子,你怎么反而不开心了?”

小梅说:“今天在谢强的店里,我看见了一个熟人。”

我奇怪地问道:“是谁?”

“我割腕住院的时候,他一个朋友的妻子就是我的主治医生,她今天看我的眼神,很怪异。”

“啊!就是后面来的那对夫妻?”

“对,我跟她握手时,她爱搭不理的。”

“唉!一个外人,没有必要那么多事吧?”

“外人?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谢强对他们可是大哥大嫂的叫,亲热得很呢!”

“应该不至于,俗语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是医生,有文化的人,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说不说以后就知道了,若是谢强嫌弃我,我也没有必要厚着脸皮让他怜惜。”

……

墙上的钟已经敲响十二下,我们洗漱一番,上床安寝。

晚上,我睡在美容院里,玉珠半夜才回来,她表哥一家已经入睡,门店里乌漆麻黑的。阿珠不好叫门,因见我店里亮着灯,便过来借宿。

我问她:“这么晚才回来?”

玉珠说:“打完麻将,我们去游邕江了,那里有蒙古包出租。”

我的心咯噔一下,脸色大变。

阿珠说:“其实他已经跟他妻子分居十年了,我要跟他在一起,他答应,他会照顾我一辈子的,明年,我想生个娃,说好了,户口入我这边,跟我姓。”

我说:“你真傻!”

玉珠说:“之前我对胜华一往情深,他竟然忍心背叛我,我要找对自己好的人,你怎么说我傻?”

“你敢保证张文会对你好一辈子吗?”

“婚姻就是赌博,谁都不保证将来会怎样,哪天过上好日子,哪天就是天堂,过一天算一天,没有那张纸,又怎样?”

看她这么痴迷不悟,我无话可说。那一刻,我的心很忧虑,很沉重,一个是小梅,一个是玉珠,她们都是我的知心朋友,我真的很担忧她们的未来。

幸好,小梅那段时间回来都是面带笑容,眼睛也有神了,有时候甚至与谢强煲电话粥到半夜三更,第二天,照样精神满满去开店。于是,我对她的心略略放下了,把精力投入工作中。偶尔老板娘不在时,玉珠会过来跟我闲话,每次都夸张文对她好,体贴入微,出手阔绰,带她去泡温泉,带她去看电影……。自从那天的聚餐,我知道张文是个怎样的人,我唯有苦笑,劝玉珠不要把整个身心投入那份感情里,免得以后难以自拔,奈何玉珠对我的劝告不以为意,依然我行我素。有时候张文出差去外地,玉珠竟然茶不思饭不想,没多久,居然搬到张文家里住了,说,“没有他在身边,睡不着!”

她时常约我去张文的店里吃海鲜,我想我已皈依佛门,应少吃众生肉,便找各种借口不去。

很快,冬天来了,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刚过了十二月初,温度骤然下降,有时候甚至达到3—4摄氏度。广西以南的城市虽然不下雪,但却是湿冷,寒风一吹,也是刺骨的痛。店里的生意变得很冷清,街上的行人也很少,市民们没有必要出行都窝在家里,不愿意在大街上吹冷风。也许,我因失去了亲爱的祖母,故而变得麻木不仁,我居然不怕冷,每到休息日时竟然一个人出去散心:去郊外,去南湖,去青山,去相思湖,去孔庙……。

一天,又是休息日,阳光极好,

我一个人去了邕江边闲步,在邕江大桥底下,见一个男孩坐在一个简易的棚子里烤火,我觉得很面善,可一时想不起是谁了,他见了我,站起来定定看着,我也没有回避,也定定看他。哦!我突然想起来了,他是胜华!他走过来,邀请我过去跟他一起烤火,显然,那天晚上我们非正式的见面,他依然还记得。

我坐在矮小的有三道裂缝的圆形塑料凳子上,把手伸进火苗里,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他问我:“阿珠现在过得怎么样?她还好吗?”

我说:“亏你还记得阿珠,当初为何不理她?”

胜华说:“我有我的苦衷,当年我爸爸创业失败,一年以后也查出得了癌症,在医院里放疗化疗一段时间,实在没钱住院了,只得回家吃草药做保守治疗,债主又纷纷上门催债,我只好做出卖灵魂的勾当,说实在的,阿珠痛苦,我比阿珠更痛苦……。”

我说:“这样说来也不能怪你。”

胜华说:“她怎样,交男朋友了吗?”

“交了!”

胜华似乎很失落,他痛苦地点点头,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了几圈烟雾,“交了就好,交了我就放心了,但愿那个人是真诚实意对她好。”

我叹道:“也许你们注定有缘无分,当初你这样,玉珠心里很痛苦,她为了气你,才赌气找了那个人。”

胜华说:“那她现在……?”

我说:“她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接受那个人了!”

胜华说:“那就算了,就当真的是有缘无分吧!”他猛地吸烟,我看了看地面,已经有很多烟蒂了。

“你抽烟,抽烟可是很伤身的,戒了吧!”

“自从那天晚上起,我才学会了抽烟!”

“你现在还在酒吧上班?”

“不,自从那天起,我就辞职了,我在快餐店帮人炒菜,闲暇时间替人送外卖,赚个十把二十块的。”

“你是个有骨气的人!”

“别说了,是我当时太不知羞耻,伤害了阿珠。”

“你有你的难处,不能完全怪你。”

“我从酒吧辞职出来,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没脸去见阿珠,没想阿珠居然也不等我。”

“只能怪你们有缘无分。”

“不,是我自己没有把握好缘分,我与阿珠两小无猜,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是天作之合!”

“如果你还在意这份情,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胜华惆怅地说。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我是个有污点的人,我在玉珠心里的形象不再完美,我不想厚着脸皮去祈求她的怜悯!”

听得这话,我的心往下一沉,只得沉默以对。胜华也不再说话,低着头想心事,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只是不想说出来。我若是追问,他会更加痛苦,就辞别了他出来,因想着很久不见玉珠,心里甚是想念,便搭了公车去张文店里。不曾想玉珠不在,隔着玻璃门见张文正和另外的女店员打情骂俏,互相喂饭。我在街上的电话亭拔打了玉珠的手机,她接了,说在家里休养身体。

我走过青岛啤酒厂的老厂房,进了她居住的小区,她在小区的赏

花亭等我。一脸的惨白,整个人瘦得皮包骨了,犹如冷风中的一片准备掉落的树叶,走路一摆一摆的。

“你怎么回事?”我关切地问道。

“回到家再说!”

我们上了A二栋五单元502号房,她刚把房门一关,坐在沙发上,眼泪就来了。

“你好好的哭什么?”

“你说的对!”

“我说啥了?”我奇怪地问道。

“你说他不会一辈子对我好。”

“他欺负你了?”

她不回答我,反问我道:“你知道,这是谁的房子?”

“他的。”

“不,是他前女友的,她因为受不了他的花心,勾三搭四,去了XJWLMQ了。”

“他之前有过女朋友?”

“还不止一个,我来这里才知道,他一直都有,有一个居然还有家庭,有儿女。”

“唉!那你有何打算,是离开他,还是一直跟他耗下去?”

“前段时间我不小心得了宫外孕,差点没命了,住了八天院,回来以后,他要我在这里好好休息,又去找别的女人了。”

“你住院了?不见你跟我提起。”

“我当初不听你的劝,说出来,怕你骂我,一直隐瞒着,我家里人一个不知道。”

“我还是建议你离开他,你去找胜华,你们可以从新开始。”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不可能了,我上错贼船,回不了头了,我宫外孕,一边的输卵管被切掉了,以后不知还能不能怀上孩子。”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还年轻。”

“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我决不能轻易放过他,他能帮之前的那个女人买房,我也要让他帮我买房,而且要比这间房子大,还要豪华!”

“你难道就不想胜华了?”

“现在再见也是情同陌路了,还想他做什么?”

“当初说断就断,我真不知道你的心里怎么想的。”

“我的心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想张文能给我买套房,我自己赚钱养老,其他的一概不想。”

“你这样的想法有点不彻实际!”

“我知道,他是一个十分抠门的人,样样算得很精!”

“那你还想什么?”

“想房子!”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本想把刚遇到胜华的事情告诉她,想想又没有必要了。

她拉开窗帘,一派日光照射进来,红色的窗帘映红了她的脸,她侧身看着挂在墙上的油画,指着画中的女人说:“多多,这是他的前女友。”

我走过去看,画中是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人,短头发,矮额头,单眼皮,高颧骨,塌鼻梁,

厚嘴唇,粗脖子,穿着一件游泳衣,趴在沙滩上翘起双脚,笑得很灿烂。

“漂亮吗?”玉珠问道。

“还好吧,他喜欢就行!”

“亏他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这等货色都看得上,真是恶心。”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他喜欢谁,你管得着吗?”

“也是,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知道他们的故事?”

“听说以前也是他的员工,负责几个店的员工伙食。”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个女人可不是善茬,张文给员工的伙食费,她贪了不少,之前有员工跟我抱怨说吃的好比猪食,经常见她口袋里装满毛票,想是克扣下来的。”

“这么黑心?”

“可不是?她之前的月薪刚六百,这房子的装修费要五万多呢,不言而喻了。”

“别人做什么,与我们无关,我们不能做偷盗的事,佛说偷盗是贫穷的因。”

“我不了解佛理,总之她去了WLMQ,人生地不熟,也想着做厨具生意,后来也被人骗了,刚刚装修好的店面,过不了多久就被拆迁,单装修费就花去不少,还要铺面转上费,可能亏了十来万,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听说去年回来一趟,再也不见了。”

我在心里感叹道:“这是偷盗跟邪淫的代价吧,这现世报也来得太快了!”

玉珠继续喋喋不休地埋怨,满脸的悔恨之意,我不想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唯有静静地倾听。傍晚时,玉珠留我一起吃饭,去菜市场买了一只乌鸡来炖汤,冰箱里还有菜心,豆腐,茄瓜,她知道我吃素,把冰箱里的素菜全部煮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摆了满满一桌。我很感慨,茫茫人海中能有这样的知音!

吃过饭,我与玉珠在小区的花园里散心,我们坐在石凳子上看月色。听得树丛中有人言语:“黄强老弟,事实我都告诉你了,我们那么多年的兄弟,你嫂子实在不愿意看着你被蒙在鼓里而浑然不觉!”

“行,我知道了!”

“嗯!好!好!知道,再见!”

我在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小梅的男朋友不也是叫黄强吗?应该不会那么巧吧?这段时间也很久不与小梅谈心了,她回来得比较晚,她回到家,我已睡着了;我下楼上班,她还没睡醒,有时候我也住美容院里。

“你的脸色怎么突然青了?你有心事?”玉珠问道。

“没什么,我突然担心小梅。”

“她过得那么好,男朋友对她也好,你还替她担心什么呢?”

“就怕情况有变。”

“她能有什么情况?我的情况才糟糕呢!”

“你们各有各的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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