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1 / 2)

那段时日,颖儿闷闷不乐,他把那三只猫带回来了,终日围着猫转,对他母亲不理不睬。他用自己的方式抵抗他母亲的新恋情。何姐到底还是偏向自己儿子的,迫不得已同那男子断开了。

过得几个月,我掌握了基本面部手法,决定出去自力更生。

我去了位于青秀山脚下的一个高档别墅区的一家美容院。店面装修是我从未见过的好:两扇高大的古香古色的纯铜大门,后面挂着暗红色的高精密门帘。进去第一间是接待室:一张红木沙发,上面垫着软席,一个张中式长形红木茶几,茶几上摆着一棵翡翠大白菜,一尊弥勒佛手捧元宝像。再进去是美容室:三张一米二宽的美容床,都各自用窗帘隔开,上面铺着淡紫色的花边大床单,床头配着药包枕;后面靠墙的位置是一个精致的五层的红木美容产品柜,每层都设有小射灯。再进去是厨房,洗手间。整个店面找不到一点脏。真可谓古朴典雅,与众不同。

店门口是一个小花园,用暗红色的木条做成栅栏围起来的,花园里一片青青草地,种着许多蔷薇花,还种着三株只有两三枝丫的三角梅。花园中心放着一个古香古色的四方桌,中间一个圆孔,一把颇有南洋风情的暗红色太阳伞穿过圆孔直伸上去。桌子旁边摆着四张红木椅。店主是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叫米兰。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店面是米兰的父亲在大陆的产业。她父亲是香港人,在内地设有公司,就此认识了米兰的母亲,组成了临时家庭。米兰一出生,便入了母亲娘家的户口,随了母亲的姓。多年前,她父亲因病去世了,母亲因自觉做了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深感罪孽深重,去了尼泊尔朝圣,在那边带发修行,不回来了。米兰便守着她父亲留下来的三套房产过日子,倒也衣食无忧。只是,她或许独居就久了,心灵空虚,颇有些神经质,时常说一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来。

“我有房子,但那仅仅是房子,而不是一个‘家’,我想有个完整的‘家’,而不是一所空荡荡的房子。在这个世界上,我想有个心灵的归属地,这样,在荆棘满途的人生道路上,我才不会感到害怕!”米兰常常这样自言自语。

店里的生意很冷清,米兰闲得无聊,时常约她的闺蜜小梅来店里。她们在花园里谈心,一坐就是一上午。小梅是她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俩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小梅对米兰说:“我真羡慕你现在的生活,锦衣玉食,清静自在。”

“有啥好羡慕的,我一个人孤苦无依。”

“你至少还有母亲,我已经父母双亡了呢,我才是真正的孤苦无依。”

“这样的母亲等于没有!”米兰悠悠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总是她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吧!”

“我宁可从来没有来过!”

“你一直怨恨?”

“或许吧,我父亲生前每次来大陆,都带我去他的公司,那里的人背着我父亲说我是他们老板的大陆小情人生的!”顿了顿,她继续说,“他们背地里说我是‘大陆小情人家的小姐姐’,他们居然给我冠了这样的一个头衔。呵,真可气!”

“哎!别人的嘴巴,咱们是没办法堵上,咱们过自己的日子,管谁说啥呢?”

“给你这样的‘荣耀’你要吗?”米兰没好气地问。

“姐姐,我可没有这等福气!”

“哼!福气,究竟是福还是祸?!”

小梅不出声。

“别说了!咱们喝酒!”叫我道,“多多,拿酒来,替我们斟满!”

我从厨房的酒柜里拿出一瓶葡萄酒来,替她们斟满。米兰立马仰起头来灌下去。

小梅喝了一小口,便不再喝了,她说她不习惯喝酒。

小梅离开时,米兰会亲自把她送到车站,看着她上车,才依依不舍地回来。

小梅不来时,米兰就在花园中自斟自饮,常常把自己灌得半醉。

“除了小梅,没有其他人了吗?”我问道。

“还有几个,她们去了苏州那边发展了,不回来了。”

“哦!”

“哎,我想起来了,他许久不来看我了!”

米兰口中的“他”叫杨晨,也是米兰的大学同学。他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长得也算英俊,自己开了一家旅游公司,买了一辆奔驰轿车,按揭供着一套五室两厅的房子。他对米兰颇有好感,时常约她一起去看电影,对米兰嘘寒问暖,但米兰对他的态度始终是模棱两可。她管杨晨叫“杨哥哥”。

她时不时给杨晨打电话过去:“杨哥哥,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来陪陪我好么?”

“杨哥哥,我昨晚做噩梦了,我好害怕!”

“杨哥哥,青秀山的桃花开了,我们去撞桃花运去!”

“杨哥哥……。”

我建议米兰接受杨晨的感情,毕竟现实生活中,这样的男人不多见。

米兰却说,自己的父亲是那样的人,她这辈子很难再相信男人了,尽管杨晨对她好,但她始终心门紧闭。

“我不敢相信男人,我怕被欺骗,我母亲的处境我最清楚不过,刚生下我时,请了一个月嫂。以后的日子就我们娘俩一起过,房子太大,母亲胆小,怕鬼,晚上从不敢关灯。父亲偶尔会背着他的大老婆打来电话,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挂掉。平常的日子如此,过年过节更是如此,父亲在香港那边享尽天伦之乐,儿孙绕膝,笑语盈盈,留我母亲在这里独守空房,形影相吊!”

“我渴望有一份真感情,却又害怕去尝试,到时候遍体鳞伤,又无个人同情,像我母亲一样!”

她一连说了这两段话。

我劝她:“我觉得杨晨不是这样的人,他对你始终很专一!”

米兰低头沉思,过了半日,她说:“再等等看吧!”

杨晨在她这里等了两年,得不到答案,转身接受了一个学妹的感情。杨晨结婚那天,米兰去参加了,喝了很多酒,回来时醉得一塌糊涂,在洗手间里吐了很久,一边吐,一边流泪。问我道:“多多,我是不是失去了一份真感情?”

我握住她的手,沉默不语,想着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有自己的苦恼。

她挣脱我的手跑出去,坐在花园中的椅子上落泪,她的泪珠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显得很晶莹剔透。

“别想了,是我的终究是我的,错过了,证明不是我的!”她自言自语道。

“多多,躲在里面干嘛?出来给我斟酒!”她大喊着。

我走出去,给她斟满一杯红酒。我不敢违背她的意愿,我怕她会对我揭斯底里地大吼大叫,我怕路过的邻居会用怪异的眼光看我们。

她把椅子一推,用命令的口吻说:“坐下,陪我喝一杯!”

我喝了一小口。

“你跟小梅一样,不爱喝酒!”她说。

一说到小梅,我才想起她很长时间不来了,算算有半年多了。

米兰喃喃说:“我想爸爸妈妈了,可他们都不在我身边!”过一会,她又说,“这个小梅,许久不来看我了,她真是够狠心!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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