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九十九朵玫瑰（2 / 2）
“对，我感觉被他耍了，喝了不少，差点没醉！”
“别说那么严重，好歹你们是同事呢！”
“同事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的？同事就可以道德绑架？一点界限感都没有！他这么做，事先没跟我商量。”
“那还不简单，他怕你反悔，故此先斩后奏！”
“更要命的是他的妈妈信以为真，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看过不住，好像非洲人盼望下雨似的，说她儿子活了四十多岁，终于把女朋友找回来了，还塞了红包给我呢。”
“这么说他之前一直都是单身的！
玉珠点头道：“报应吧，听得说他之前在大酒店做经理，是个十足的花心大萝卜，换女伴跟换衣服一样，而且很会嫌弃，现在好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四十好几了娶不到老婆，这不是报应是什么？！还好这几年终于老实了，而且老实过了头！”
“唉！”我叹息一声。
玉珠默默收拾碗筷出去，她进来时，手机响了，是屏南打来的，她看了我一眼，问道：“接还是不接？”
“接吧，别搞得那么僵！”
玉珠接了电话，笑说屏南约她去公园散心，背着包包就出去了。（九）
我一个人觉得百无聊赖，走下楼去吹风，见波波的店面还亮着灯，拉了卷闸门进去，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碌，见了我，笑嘻嘻说：“稀客呀！”拉我进去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过来，“今晚有空？”
“我友女出去了，我一个人闷得慌！”
“呵呵，你早该来找我的，我也是一个人，我们同病相怜嘛！”他一边弄着相册，一边说。
我把椅子挪过去，一张照片上，一对中年夫妇坐着矮凳子，各抱着一个小孩，背后是一堵泥墙，他们穿得很朴素，笑得却很灿烂，不用问，这是波波的全家福了！另一张照片上，一个青涩的小伙子身旁挨着一个小女孩。我知道，那个小伙子是波波。
“她是谁？这个女孩是你的初恋，还是你的什么人？”我问道。
“别乱想，这是我跟我妹妹。”
“你妹妹？”
“对，我妹妹是我的恩人，我读大学的学费都是她赚来的，她读完小学，就不读了，在我舅舅的砖厂当泥瓦工。”
“那你爸爸妈妈呢？”
“我爸爸一直在浙江打工，我妈妈这几年精神不正常，她做不了农活，我妹妹结婚了，她一边顾着夫家，一边顾着娘家，分身乏术，疲惫不堪，他们都希望我能回老家工作，为家里分担。”
“那你有何打算？”
他看着我，一字字道：“你说我该怎么打算？你帮我出出主意？”
“我不知道，若是我，我就回去。”
他突然拉着我的手，“我回去之后，你会想我吗？你真的舍得我离开你吗？”
我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无言语对，我不否认，我对波波是有好感的，但是他的老家离得太远，我不能随便答应他，万一有一天，他不在这里了呢？岂不是留下我一个人独自伤悲？！况且露水情缘，没有任何意义。我能做的，就是不去看他灼热的眼神，避开感情的话题，以免以后受伤的是我！我低头沉默，眼里却有泪水在打转。他的双手紧紧握着我的双手，“多多，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迫切地问道。
他把我的手握得很疼，我坐着不说话，全身在微微地颤。他又再一次问道：“多多，你老实告诉我，你要是对我没有一点感情，我以后绝不纠缠你。”
“我说不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
“好吧，我不逼你。”他把手松开了，燃起一支烟，一连深吸几口，吐出好大的烟雾。
“你，你抽烟？”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打小不喜欢烟味，我爸爸偶尔抽一两支，我会毫不客气地从他的嘴巴抽掉，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抽掉波波的烟支！
“遇到烦心事时，忍不住，偶一为之！”
他看着我，把烟灭了！
“很晚了，你休息吧。”说着，我站了起来。
他也站了起来，“那么快就走，不陪我聊聊天？”
“你工作了一天，累了，休息吧！”
我拉开门，逃也似的跑出去，上了楼，玉珠已是睡着了，她在梦里微笑。（十）
我和衣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想着波波刚才迫切的神情，自问道：“波波，那个傻男孩，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记得我跟他说过，他是第一个握着我的手的男生，从来没有人这样握着我的手……那一刻，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可是，他毕竟是外省人，我的母亲一直不舍得我去远方，她让我留在本市，母女可以随时见面，去远了，有等于没有。可我的内心深处，似乎要为波波动摇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起来在床边来回走动，觉得脸发烫了，开了灯，照了照镜子，呵！脸色比玫瑰花瓣还要红！躺在床上的玉珠突然说梦话了，
“讨厌！你真讨厌！”
她一边说一边把被子抱得紧紧的，把腿搭在被子上，她是在想胜华呢？还是在想屏南呢？总之，她的脸上有一抹很满足的微笑。我再看看自己，呀！我的笑脸比她的笑脸还要灿烂呢！这是波波带给我的！前所未有的！……（十一）
一段时间，我不敢去见波波，
也不见他过来玩了，偶尔远远见我，他便躲了起来，我也假装看不见他，我们都心照不宣，把刚刚萌芽的感情埋在心底。玉珠自从那天起，已经接受了屏南，故而时常同屏南出去。我心里想着波波，却又不敢去找他，毕竟那天晚上，我多多少少令他失望了！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日子，一天晚上，我念完了十部《心经》，闲下来去翻动那本挂在墙上的日历，呵！刚好是我的生日呢，我竟然给忘了！我急急出门，为自己买回来一个小蛋糕，本想等着玉珠回来分享我的快乐，却不想左等右等等不到，那个时间点，她应该下班了。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有了男友，就忘了闺蜜！”
我在心里如是笑骂她，也不知道她的耳朵红不红热不热？！看看窗外的天空，有繁星在散发出微弱的光。马路上充满了汽车的鸣笛声，人群的喧哗声，我赶紧把玻璃窗关紧了。我打开电视来看，却总觉得很失落，便自己往蛋糕上插了蜡烛，一根一根地点亮，看着烛光在闪烁，正想双手合十许个愿望，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去开门，见波波手捧一束火红火红的玫瑰花，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时竟然忘记请他进去坐。我们对视一阵子，波波说：“你就打算这样让我站在门口一个晚上吗？”
“哦，对不起！”
我把他让进屋里。
“就你一个人？你的朋友呢？”
“今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一个人不寂寞？也不出去玩？”
“没节目嘛！”
“没节目，可以找我啊！“他把玫瑰花放在梳妆台旁边，“这是我在花店为你定制的！这几天，你可以一边梳头，一边看我的花！”
他的笑容很真切！
“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嘿嘿，我前段时间收买了你的朋友，她告诉我的。”
“难怪她今天故意出去，原来她知道你会来找我。”
“有什么不可以吗？”
“只是觉得很突然！”
他看着蛋糕：“许愿了吗？”
“还没！”
他起身把灯关了，“赶紧静心许个愿吧！”
我蹲下身子双手合十，在心里许了一个愿望，吹灭了蜡烛。
“可以告诉我吗？许了个什么愿望？”
“天机不可泄露，告诉你，就不灵了！”
“那是对别人而言，而我不是别人，是自己人！”他急切的说，拉起了我的手。
我赶忙抽开手，心在扑扑的跳！波波再次紧握我的手，“多多，难道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还不明白吗？”
对于这份沉甸甸的爱情，我是有顾虑的，我把眼睛紧闭，不去看他，我不敢看他真诚的脸，更不敢看他深邃的眼神。谁知，他的手又伸了过来，把我举高高，“宝贝，你今晚不答应我，我就不放你下来了！”
他把我举过头顶，扬了又扬。
“我答应你，我会慎重考虑我们的事情！”
他把我放下来，让我坐在他的大腿上，我指着那束似火的玫瑰花数着：“一朵，两朵，三朵……，十一朵！”
“十一朵玫瑰花，是有含义的！”我惊呼着。
“是！代表一心一意，只要你喜欢，每年的生日，我都送给你！”
“你会一直对我好么？”我笑着问他。
“会！都说老婆是老公的一根肋骨，你是我的一根肋骨，我能不对你好么？！”
我轻轻地一笑。（十一）
我们坐下来吃蛋糕，聊过往，聊将来，他的目光，始终很坚定。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呵！我的肋骨确实很漂亮！”……
时钟已经敲了十二下，波波不忍心让我熬夜，下楼去了。我进厨房洗澡，呆呆坐在小凳子上，深深陷入了沉思，想着我该不该答应波波，他的老家确实离我的老家太远，我的母亲会答应吗？我往头上淋了一飘水，又淋了一瓢水，定定的，呆呆地，眼前又出现了波波手捧玫瑰花站在门口的情景……我沉浸在其中，又想哭，又想笑，良久良久，才回房。不想第二天，我全身酸痛，且头痛欲裂，喉咙痛，流鼻涕，躲在被窝里打冷颤，呻吟。玉珠帮我买了感冒药回来，就去楼下上班了，顺便帮我请假。中午，玉珠打了饭回来，我仅仅喝了半碗粥，一碗汤，继续睡。直到晚上，勉强起床上厕所，见电视柜上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原来玉珠打饭回来，见我熟睡，不忍心叫我，又下去了。我从厕所出来，感觉一阵晕眩，差点跌倒，忙扶墙，黑暗中，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扶起，我一看，是波波，我惨然一笑，跌倒在他怀里。他把我抱回床上，煮了一碗姜汤，一勺一勺地喂。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你来得真及时，要不然，我会晕倒在走廊上。”
“怎么生病了也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硬抗！”
“你上班，有你忙的。”
“再忙，也得顾及你啊。”
喂完了姜汤，又喂了饭，把漱口杯，牙膏牙刷用盆子端在我面前，看着我漱好了口，把水拿去厕所倒了，进来扶我躺下，叮嘱我好好将息，就走了。（十二）
一连几天，波波都上来照顾我，端茶端饭，嘘寒问暖，也不知为何，他的眼神满是悲伤。我忍不住，问他怎么？他说，他要回一趟老家，要十二天后才回来，明天就要回去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要我一定要给他发信息，见我重重地点头，他松了一口气，央求我把一张大头照给他，放进他的钱包里。果然第二天，他就不上来了，我的病原本要接近尾声，他一走，我的病情又加重了，再次卧床不起。过了两天，我躺着给他发信息，问他到哪里了？他说火车已经进入上海地界，再一天到达江苏。我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下来，终于忍不住了，打了几个字发过去：“波波，我想你！”
他秒回说：“我也想你，我有一种怨，怨我们相识得太晚，我有一种恨，恨自己为你付出得太少！”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把头埋在被窝里，嗷嗷大哭起来。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肝肠寸断！什么叫做撕心裂肺！什么叫做生死相许！波波，我的波波，万一他这一回去，再也不回来，我可怎么办呢？这么想着，我的眼前一黑，昏死过去，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了。玉珠坐在床边抹眼泪，见我睁开眼睛，她笑了，说请了一天的假来陪我，问我想吃什么。我哭着摇头，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波波的影子。
玉珠见我茶不思饭不想的，只得作罢。我就这样躺在床上，一天一天的数日子，真有度日如年之感！什么金山银山我都不在乎，我只要波波回来！我不停不停地给他发信息，不停不停地哭泣。奈何有一连几天，波波不回我消息了，我打他电话，也没人接。有一天，波波突然打电话过来，哭得像个孩子，说他的家人为了让他回江苏发展，为他安排了相亲，不论如何，都逼他答应那门亲事。对方是他们隔壁村的姑娘。波波死活不从，从老家偷偷跑了出来，他的母亲追到车站，得脑溢血晕倒在站台上，立马住进ICU病房，生死未卜……。（十三）
我不想让波波为难，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让他在家尽孝道，自己却陷入生不如死的思念之中。那段日子，我每晚都从梦中惊醒，心里嘴里念着波波的名字。玉珠见我这样，极其心疼，我一惊醒过来，她也不能安睡，一直陪我聊天，有些时候一聊就聊到天亮。（十四）
事情就这样悬着，波波的母亲脱离了危险，却已经成了植物人，波波心里有愧，一直在他母亲床前尽孝。那段时间，我们很少联系，我真不希望我的愿望再次落空，极力逼迫自己不去想他，奈何抽刀断水水更流，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以至于达到精神恍惚的地步！我每天都抽空去火车站徘徊，每一次，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好几次，遇到大风雨天，水漫大街，回不去了，我就卷缩着在候车室的长长椅子上睡上一整夜，渴望那个熟悉的背影能再次出现，奈何总是希望而去，失望而归。整整半年时间里，我都会梦见他，有时梦见他回来了，向我招手，有时梦见他与其他女人举行婚礼，对我的哭泣，视而不见……。那个时候，玉珠与屏南的感情却迅速升温，有时连深不归，我半夜惊醒过来，只得一个人开灯坐到天亮。又过一段时间，玉珠竟然跑去同屏南同居了，这对我是沉重的打击。我的心上人走了，我的好姐妹也走了！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度日如年，终日以泪洗面，形影相吊，哀哀难已，感觉从未有过的绝望，生不如死！（十五）
就这样又过了半载光阴，我的泪眼已经哭干了，我已经挤不出半点眼泪来了！好了！该消停消停了！——我终于不想再沉湎往日的痛楚！故而换了手机号码，把长长的头发剪了一大截，取意从头开始。果然剪了头发之后，我又从新回到了从前，上班，下班，家里，楼顶，美容院，自自在在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既然那段感情已经悄然离去，那就不要再去想它了吧！做人始终要向前看，不能向后看，向前看，才有出路！”我时时这样告诫自己，也许这就是命，不是你的，强求不来，这么想着，我便看开了，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不想一天晚上，我从楼顶下来，见我的门是虚掩着的，屋里还亮着灯，才想起原来我精神恍惚，上楼时竟然忘记关门了，我轻轻推门进去，见
满屋子的玫瑰花：红的、粉红的、橙的、橘的、黄的、香槟的、绿的、淡绿的、蓝的、紫的、白、红白的，
一簇紧挨着一簇，散发着迷人的芳香，中间摆着一个大花篮，上面写着：
这九十九朵玫瑰，送给我最心爱的人——多多！
谁会有这样一颗浪漫的心？这个世界上，除了波波，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对我如此上心了吧？！但是我的那个他远在千里之外啊！一载光阴已过，谁知道他会不会成为别人的丈夫，别人孩子的爸爸？！事过境迁，世事难料！但我的屋子确确实实令我再次想起了他，我的心中竟然如同起了惊涛骇浪一般，久久平静不下来！
“莫非他真的回来了？”我这般想着，整个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几乎要跌倒在地。我嘴里大喊道：“波波，波波，是你吗？你在哪里？波波！”奈何没有人回应，我瘫坐在地上痛哭失声，难道这又是一场梦？是我精神错乱导致的幻觉么？！我用力捶自己的脑袋，感觉很痛！很痛！呵！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呵！
果然，波波从衣柜里闪出身来，满眼的泪水：“宝贝，我回来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们从新开始！你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肋骨，我们又怎能分开呢！”
原来，波波的母亲已过世，他为了我，从新选择漂泊异乡。我们相顾无言，四只手又紧紧握在一起，我把头埋进他宽大的怀抱中，泪如泉涌。波波抱起我，把我举高高，我欢叫着。他把我放下来，还似之前一般把我放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把我环抱，送上了他热烈的吻！那一刻，我下定决心，不论将来遇到何种苦难，我都会为我的小男孩撑起半边天，在滚滚红尘中，我们携手并进，相依为命，生死与共！（全书完）
（十六）
（2022.9.14——2022.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