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晚霞中的红蜻蜓（1 / 2）
我生性较为文静，喜欢独处，有很多人说，我很高冷。其实也不尽然，我只是想把宝贵的时间留给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其实，我也很喜欢亲近大自然，我时常一个人到山岗上，到田野里，或者到小溪边，吹着清清凉凉的风，观赏着琳琅满目的花花草草，喝清泉，吃野果，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大爱。我的童年时光，除了学习，就是游山玩水了，小学时期只有两门功课，学习不是很重，可以尽情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个学期，班上来了一个新老师，姓黄，是刚从市里师范学校毕业回来的大学生，重新调整座位时，他让我跟阿艳做同桌。
阿艳是个可爱的姑娘，只是家境比较富裕，又是独女，性格比较刁蛮任性。而我天生倔强，因此遇事时我们免不了经常吵嘴，各不相让。她的父亲在市里花鸟市场做盆景生意的，母亲是村里的妇联主任，家里的田地只留很少一部分，大部分都租给困难户了。阿艳平日跟爷爷奶奶过活，每天都有零花钱，家里家外的活儿从来不用插手，如同大小姐一般，十指不沾阳春水。
一天，阿艳带来一副很精美的挂画，说是她父亲送给她十岁的生日礼物，“我爸爸说了，我的年纪从单位数变成双位数，而‘10’是双位数的开端，是该好好庆祝一番。”她洋洋得意地在班里炫耀着。
旁边的芳芳看在眼里，一脸的不屑，悄悄跟我说道:“看你的同桌得意的，等我搞个恶作剧，让她哭去吧！”我只当她说的是玩笑话，没放在心上。
不想过了几天，阿艳的挂画竟然不翼而飞，她着急得掉眼泪，就此事告诉了黄老师。黄老师盘问了全班同学，问不出所以然，只得挨个课桌搜，最后在芳芳的课桌上找到了，她把阿艳的挂画夹在数学科的大本练习册里。黄老师要求芳芳当面跟阿艳道歉，罚她写了检讨书，并且上讲台前宣读。
放学时，芳芳走到阿艳面前说：
“你害我在全班人面前丢那么大的脸，我要跟你没完！”
我实在看不过，帮阿艳说道：
“芳芳，做人要讲良心，你拿了不是你的东西，你就没有错吗？”
芳芳道：“你别多管闲事，再说我把你们一个一个地打，不信走着瞧！”说着，气鼓鼓地走了。
阿艳气呼呼说：“得理不饶人也就算了，还无理赖三分，如此蛮横不讲理，我不会再跟她好了！”
打那以后，阿艳一直不理芳芳，甚至看到芳芳都会绕道走，我倒是保持中立态度。为此，阿艳时常生气，说我不跟她交心，我也满不在乎，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芳芳见我不计较，倒自己不好意思起来，时不时到我家串门，还带来了她哥哥买给她的《故事会》，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她说阿艳心眼小，不容人，当初她也曾经给过阿艳不少帮助，“下雨天，她没带伞，我们同撑一把伞回家，她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了，我还帮她说话，不想她这么翻脸不认人，早知道，我才懒得理她呢！”
我说：“你真打算不跟她好了？”
“不知道，很难说，其实我也不是想拿她的挂画，只是想跟她开一个小小的玩笑，过后我会还给她的，不想老师就此让我写检讨书！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总是记在心里，让自己不愉快？”
芳芳撇撇嘴道：“那她不是也记着？有好几次我跟她打招呼，她爱理不理，我不想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过了几天，阿艳又对我说：“你别看她平日假装跟我好，其实一肚子坏水，手脚这么不干净，我都后悔我之前跟她好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替芳芳说道：“其实芳芳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之间有小小的误会，她不是真想拿你的东西。”
阿艳道：“得了吧，她不想拿，难道是我的挂画长着翅膀飞到她那里不成？全班二十一个课桌，为何不飞到其他人那里？”听得这话，我也不好说了，双方都有道理，我能说什么呢！
过得一段时日，芳芳到我家里来，说要和阿艳好，让我帮传达她的意思。我愉快地应承下来，转头去跟阿艳说了，并且说了不少好话。阿艳却不屑道：“怎么，她昨天见我还不理我呢，今天就想跟我好，我不信她的鬼话，口是心非不可交。”
我说：“也许那天她觉得理亏，不好意思跟你说话，她是真心想跟你好！”
阿艳说：“看看再说吧，本小姐自出娘胎起，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我说：“大家各退一步，见面笑脸相迎，有什么不好呢？”
“你说得倒轻松，什么事都忍让，什么事都纵容，害别人无法无天，这也是间接随喜别人犯罪，你懂吗？”
“这次，她的态度真的很诚恳。”
阿艳摇摇头说:“看看再说吧！那天她说要把我们一个一个的打呢！难道你忘记了？”
阿艳虽然没有答应我，却与我越来越交心了。她看我周末上山打柴，也吵着要去，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说太阳太毒辣，晒得头晕眼花，要我陪她回去。我说：
“就你这样做事，以后别跟来了，你是大家小姐，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可不能跟你比，要回去可以，你自己回！”
我不理她，继续聚精会神地捡柴火。
她翘起嘴巴道：“我口渴了，要喝水。”
我转身摘了几个野果给她，说：“早上出门太急了，没带水，只能吃这个！”
阿艳一边吃一边说：“人家跟你出来，你就这样对人家呀！”
我问她：“那你还想怎样着？”
“你做的事情，我不会做，闲着无聊！”
“算了，我教你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如何？”
“什么事？”
我从麻袋里拿了一把小小的铲子出来，道：“你把泥土铲松了，堆成一堆一堆的土丘，一边堆，一边说：启禀十方三世佛，我今造作诸佛塔’，越多越好！”
她呵呵笑道：“这我倒没听说，谁教你的？”
“我母亲教的！”
“有什么意义吗？”
“我也不知道，光听我母亲说是斑山脚下的老和尚教的，说是做功德，以后有好报。”
阿艳咯咯笑道：“既然是好事，那我也做吧！”
她蹲在地下，一连堆了十几个，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歪歪斜斜，有尖的，也有秃的。
我说：“你要一边做，一边想，是做给谁的！”
阿艳指着道：“这三个是我爷爷奶奶的，这三个是我爸爸妈妈的，这两个是给你的，这五个是东东勤的！”
“谁是东东勤，值得你对她那么好？”
“她叫东东，东东勤我给她取的，只因她很勤快，经常干活忘了回家。她比我们高几届，小学毕业就没再读了。之前她们家租我们家的田，她爸爸后来得破伤风死了，她妈妈有冠心病，没有劳动力，就不租了！”
“那她呢？”
“她嫁人了”，阿艳连连叹气，“我没有想到，她竟然嫁人了，而且……。”
“女大当嫁不奇怪，你怎么这样唉声叹气的？”
“多多，你不知道的！”
“知道什么？”
“她嫁的不是中国人，最起码不纯是中国人的血统。”
“啊？怎么说？”
“说来话长，这个是一个永久的秘密。”
“慢慢说，咱们有的是时间！”
“中越战争时期，东东勤的公公也去参战了，他在那里邂逅了一个越南女人，两人产生了情愫，后来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东东勤的丈夫。”
“后来怎样？把她们母子都带回我们中国了吗？”
“东东勤的公公是有家室的，怎么可能？”
“奥，天！”
“所幸东东勤的公公把孩子带回来了，对外说是在凭祥边境捡的孤儿。”
“没有人知道实情？”
“没有人知道。那老爷子命终时，觉得愧对妻子，才说了。”
“后来呢？”
“后来东东勤的丈夫回越南寻亲，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自知大妈不待见他，因为她有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搬到山里住，后来娶了东东勤。”
“哎！人世间乱七八糟的事情真多！”我无奈道。
阿艳咯咯笑道:“要不然怎么说是‘五浊恶世呢’？！”
“也对！”
阿艳说:“她家就在这里附近的凌水河边养鹅，我想去看看东东勤，早上出门时，我就这么想了，你有兴趣吗？”
“好吧，你知道，我最喜欢游山玩水”，我说，“反正我们也不急着回家，只是我妈妈说我们不能空手去别人家。”
阿艳笑着说：“那就把你的柴火捐了吧！”说着，她把松果松针松枝乱七八糟地塞进我的麻袋里，背着飞快地往山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