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长河升天，扣剑东行28（2 / 2）

姜临涛死死地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肮脏大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双握不住剑的手，这颗犹豫不定的心，真的还配挥剑吗？

他抚摸着苏菜的脸庞，苏菜此时发出了两声柔柔的梦呓，他俯身去听。

“临涛，不要离开我。”

姜临涛身子浑身一震，握着苏菜的大手颤抖起来，他憋着泪，回想起了不久之前黄九皮暴起袭击了他与苏菜，毒与黑炎蔓延过来的那一瞬，苏菜满脸的惊恐与担忧，却依旧义无反顾地扑到了他的身前，而那时的他，却在犹豫着是否要出剑。

因为许鹤仙就在不远处，因为许鹤仙能赶过来，这样自己就能省下这一剑。

自己留下这一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充满了疑虑的剑，又能斩断什么呢？

遥想当年初出剑谷的少年，心比天高，剑指天穹发誓，这一剑只斩天上仙人，不斩凡尘人。

遥想曾经持剑沉溺大江尽头、立足崇山之巅，袖袍飘飘风华绝代，说天上星辰天下江海皆在剑尖之上，说此剑要救天下人，斩断世间一切罪。

可如今的自己年近半百，失魂落魄，五年前没能救下父母与村民的那半剑，如今好似跨越时空，又斩断了他心爱妻子的双腿，那半剑的名字叫做迟疑。少年总以为自己能家与祈愿两不堕，可现今却是家与夙愿两不顾。

“怪不得过去宫水涟总劝导我要割舍凡尘情缘，一心求道。”姜临涛苦笑着喃喃自语，“非绝情之人不修意剑吗？无情之人才能得道吗？”

他摩挲着苏菜的脸颊恍惚地看向宫殿穹顶，目光好似穿过了重重湖水，窥见繁星闪烁的夜空：“无情无义的道，有意义吗？”

他清楚，心中的执念与厚重的感情，他必须放弃其一了，在这澄澈的湖水之中，他第一次接受了自己的平庸，他斩不了天上仙，也救不了天下人，他不可能既做潇洒的剑仙，又做好称职的亲人，他只能做好一件事。他必须做出选择了，宫水涟在等他出剑，许鹤仙在等他的选择，苏菜在等他的选择，天上父母的在天之灵也同样如此。

姜临涛忽地想起了李归昨晚江舟之上对他说的话。

“苏菜姐她，很渴望去外面。”

自己的道，到底是什么呢？姜临涛如此想着。所谓涛意，到底是什么呢，是掀向敌人的惊涛骇浪吗？是直奔月宫的滔滔江水吗？还是细水长流的江河，日日夜夜灌溉着亲切的土地，为人们带来金黄的稻米与丰腴的谷物，长河母亲将怀揣着恶意的人阻断在江畔，守护着她心心念念的孩子们，她给自己心爱的孩子带来了食物、安定与幸福。

自己的剑，也能带来幸福吗？应该带去幸福吗？

姜临涛突然感受到手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低头看去，那正是他的入鞘剑，剑名逢春。

逢春剑嗡鸣着，在湖底散发着阵阵弧光，与此同时，姜临涛听到了一声亲切的呼唤，他恍然回首，那一声呼唤来自远方，来自那条养育了他一生的大河，来自于他的道。

遇事不决，可问涛声。那道浪涛声轻柔而温和，像是母亲的呓语：“去吧，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你的道在呼唤着你。”

姜临涛站起身来，眼神怀着歉意悔意与爱意轻轻地抚平了苏菜翘起的发丝：“这些年跟着我，苦了你了啊。”

如果当年的自己没有选择修习意剑，一切会不会不同呢？姜临涛无端地想着，很快释然地摇了摇头，轻扣逢春，逢春出鞘一分，涛意溢于江湖之中。

涛去涛来，病树逢春。

西湖之水突然掀起了阵阵波涛，弥留桥上与江畔之人皆惊疑不定地四顾不暇。不远的杭州城中，手中提着头颅的许鹤仙察觉到了异动停顿下来，抬头向天际望去，只见长江之水冲天而起，整条大江升至天际，宛若银河般掩盖了月亮的光华，一路朝着东方淌去。

许鹤仙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大笑。

“涛剑涛剑，好一个涛剑啊！哈哈哈哈哈哈！姜大哥，我等你等了整整五年！你终于回来了！”

公元前221年，西湖异变陡生，长江升至空中如同银河，天下第一意剑姜临涛西湖湖底悟道，剑道大衍，扣剑东行，问剑当世天下第一王书剑，天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