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埃芙洛8(2 / 2)

“我发现你好像很容易对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而感到紧张。”弗里德里希说,“是因为你曾被这样侮辱过吗?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不对?”他有意要揭开少年的伤疤,让他变得鲜血淋漓——这样,在他的痛苦中,只要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就会让他以为自己得到了爱。

而可怜的赛拉诺立刻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他的陷阱:他颤抖起来,以一种绝望又痛苦的眼神看向弗里德里希,他完全进入了一种应激状态,最轻微的触碰也会引起最激烈的反应。

“我恳求您……”他哀哀地说,“别这样……别这样对我……”

弗里德里希亲吻他的脖颈,这又引起一阵颤栗:“当然不会,亲爱的,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我们现在可是师生关系。做个会乖乖回答提问的好学生,只有这样才讨人喜欢。”他的语气亲昵体贴,但却像个凌虐者。“因为你曾经被西里雅的总督以这种方式侮辱,所以,每一次触碰都会让你想起他——想起他怎么对待你。”

“……是的。”在长久的沉默后,赛拉诺低声说。

弗里德里希握着少年的手,诚恳道:“那么,你要怎么回应他人的爱呢?弗洛里安显然爱你,但当他想拍拍你的肩膀或是像其他监护人似得亲吻你的脸颊的时候,你逃开了。我又是那么喜欢你,但你也同样冷漠地、害怕地远远站在一边……还有你的父母……再次和他们见面时,你也会避开他们的拥抱吗?”

赛拉诺脸上出现了一种迷茫的表情,他冰凉的手指被弗里德里希牢牢地攥着,但依旧感受不到任何暖意。他的眼睫颤动着,上面还沾着泪水:“可是……”

“你难道不应该以同样的爱回报他们吗?”弗里德里希说,“你厌恶的是某一人,却刺伤无辜者——还有爱着你的人。”

“我……”

“想想看,如果你愿意给弗洛里安——或是任何你喜欢的人,一个拥抱,或是一个亲吻,他们会有多开心……”

赛拉诺低低地哭泣起来:“但……人们不会愿意接受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的拥抱和亲吻的……而我就是那样的……肮脏而不堪……”他看向弗里德里希,而后者的红色眼睛看起来就像是火焰——如果是火焰,他愿意毫不犹豫地扑过去,让它们将自己身上的罪孽灼烧。

“……我真惊讶于你居然这么比喻自己。”弗里德里希说,他真的做出一副略微吃惊的表情,而那两簇火焰则变得蛊惑而让人贪恋,“没有人会把一个可爱甜蜜的尼亚斯人和老鼠放在一起比较。”他这时比起一个大提琴老师,反倒更像一个领主,以一种温柔优雅但又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单单是从最肤浅角度——从你的外表来看,这两颗深蓝色的宝石就足以让维埃南的所有爱美之人嫉妒。而从心灵上呢……即便我们相处并不多,我也能列出一长串:善良、礼貌、热忱……”

他用手指抹去赛拉诺脸上的泪水,又半开玩笑地继续:“还是说,这是哪个讨厌鬼给你起的外号?告诉我,我会向他发起骑士般的决斗——只要这样能让我可怜的学生开心一点。”

弗里德里希无疑是一个优秀的猎人,他的每个单词都那么真诚,就好像他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也让旁人这么以为。

赛拉诺感激而羞愧地看向弗里德里希,他完全被这个“真诚又善良”的人说服了——他天然地相信所有贵族的品质都像是他们的地位一样高贵——否则他们怎么会被授予这样的头衔呢?

“您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他说,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与年龄相符的笑容,“我……我会尝试着……”他支支吾吾,脸颊通红,“我会尝试着去……嗯……回应……”他眨了眨眼,极快地、极轻地亲吻在弗里德里希脸颊两侧。但他做完这些后,又畏缩着轻轻颤抖起来——尽管他在竭力控制。

弗里德里希愉快地笑起来:“孩子,我不得不说你学什么都学得飞快。”他这种愉快中,大多数是以一个猎人的角度发出的。他放松地走向沙发,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今天就到这里,等我喝完这一杯就送你回家,在此之前,你可以随便四处看看,或是问一些我感兴趣的东西。”

赛拉诺点点头,他先是小心地将大提琴和琴弓摆放好,然后来到窗边——即使他在心理上获得了一点突破,但在生理上依旧对这种亲昵的触碰感到不安,他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强压下想要干呕的**,同时又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

从这扇窗向外看去,一侧是维埃南,一侧是芙罗拉,两个城市的轮廓在黑夜中模糊不清,只有几处辉煌的建筑的灯光顽强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其中两处挨得很近,不用想也能知道那是维埃南的皇宫和歌剧院,它们会把这种光鲜外表一直维持到午夜,十二点之后才把自己隐藏去黑暗中。

“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呢?”在盯着那两处灯光看了许久之后,赛拉诺问。

“好问题,不过我很难回答。”弗里德里希说,“一个人的形象在不同的人眼里也是千差万别——在高卢人眼里,他无疑是个恶徒;对于维埃南的士兵,他又是受人爱戴的;对于太后,他夺走了她的权力,因而在她心里这是她最讨厌的一个儿子……如果你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能建议你去和皇帝本人面对面。”他说完之后沉默了一阵,又以一种戏谑的语气说:“反正,他在回程时,一路走一路停地接受人们的请愿书,任何人都可以拦住他和他的军马,然后递上请愿书——这看起来很开明,实际上更像是宣传,一种树立‘偶像崇拜’的方式。”

他说完这些,将酒杯搁在了小桌上,整了整衬衫:“提问时间到此为止——我本来还以为你会问问这地方为什么叫埃芙洛呢……走吧,我送你回去。”

赛拉诺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如果您愿意的话,下次可以跟我讲讲——我是指埃芙洛这个名字。”

弗里德里希哼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走在前面,只靠着一盏昏暗的提灯,却走得飞快,赛拉诺则磕磕绊绊的,等他们来到门口,他并没有看到马车,只有一匹黑马站在那里,被仆人牵着——阿波罗多洛斯。

弗里德里希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今夜没有任何云遮蔽月光,他们就在着银白色的小道上疾驰。进城之后,黑马慢了下来,但仅管如此,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依旧明显,不少窗户里模糊地扔出一串抱怨,弗里德里希对此并不在意,而赛拉诺则被困意包围了,他们回到弗洛里安的庄园时,少年已经哈欠连天,不过他没有忘记亲吻弗里德里希的手背以表示感谢,弗洛里安对此则大为震惊,而马背上的男人则露出一个炫耀似的微笑,一扬马鞭,又如来时般飞快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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