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庄园7(2 / 2)

“你不是已经问了个七七八八吗?”弗洛里安说,他猜得到,以阿黛尔的性格,必然会在这个尼亚斯少年走下马车的瞬间就开始发问。

“七七八八?我一无所知!”阿黛尔嘟了嘟嘴,“西里雅是什么样的?我听说那里的街道都被纺织厂的染料潜移默化地变成了彩色的。灰城呢?城墙里也是灰色的吗?”她问道,完全是一副小孩子的语气。

弗洛里安简单地做了回答,等赛拉诺入座之后,他们的晚餐就开始陆续上桌了:主食当然是面包,另外配有四种酱汁;配菜是烤乳鸽,不过已经由侍者剔骨切块,除此之外他们每人都有一碗蔬菜沙拉;饮品则是一种低度数的甜酒。

“我并不喜欢把餐桌变成炫耀权力的战场。”弗洛里安说,他也许是担心赛拉诺在西里雅总督身边呆惯了,而不习惯这样简单的晚餐——据他了解,那位总督总会在夜晚的时候叫来一堆“有地位的人”大肆放纵。

但实际上,这个尼亚斯少年正努力抑制着自己感激得想要落泪的心情——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邀请来桌边,而且拥有自己的一套餐具。

“但实际上,如果乐师长先生要邀请什么人来,派头可大着呢。”阿黛尔挤眉弄眼地说道,她没觉察到少年情绪的变化,只是想维护弗洛里安的“贵族荣誉”。说完这句,她又飞快地在胸口划了十字,就当是完成餐前祷告了。“你去皇宫开会聊了什么,费里?”她叉起一块鸽肉。

弗洛里安又一次看向赛拉诺,而后者正低声地念着祷告:“没什么,只是宫廷接到了皇帝的指示……”他停顿了一下,也在胸口比划了一下,比阿黛尔还敷衍些,“他要从高卢回来了。”

“真的?我们又赢了吗?”

“从‘准备庆典’的命令来看,是的。”弗洛里安说,“谈判工作还在进行,但皇帝已经准备回到维埃南了,他把这些事扔给了一个刚受封的、平民出身年轻人,表示对高卢王的蔑视。”

“哈,维埃南可是音乐与法术的帝国。”阿黛尔说,“这下就更没人记得特蕾莎太后了。”

弗洛里安沉默了,过了一会,他才生硬地转移话题:“赛拉诺,晚餐之后我们来谈谈你的老师们。”

被突然点名的少年正毫不优雅地对付着餐叉,他猛地抬起头,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大声回答:“好的,先生!”

阿黛尔被他这样的反应逗得大笑起来,她滑稽地模仿着赛拉诺的句子,这让少年更加尴尬。笑够了之后她才问:“你已经有人选了吗,费里?”

弗洛里安说了几个名字,最后又加上了一个赛拉诺熟悉的称呼:“海尔德伯爵,他要来做你的大提琴老师。”

“海尔德?”阿黛尔问,“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也许你只是忘了。”弗洛里安含糊不清地说,他似乎不想透露太多。

阿黛尔也并不会执着于这一点,于是这件事飞快地被另外的问题替代。

晚餐后,她又立刻叽叽喳喳地扑向了花园,走出几步之后又返回门厅,探头探脑地嘱咐弗洛里安:“记得给我热牛奶!”

弗洛里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但他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显然他是心甘情愿沦为阿黛尔的“贴身侍从”的。

他领着赛拉诺来到书房,挨个地介绍了那些方才已经出现过一次的名字。他一面说一面简略地安排着课程在一周内的次数和时间,他每写下一条就要问问赛拉诺的意见,给予了少年充分的尊重——尽管后者只是对一切都表示服从。

他们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将这份周日程表写得满满当当,赛拉诺有些畏缩地望了一眼那些字符,然后小声地问:“他们也都像弗里德里希先生一样有封号吗?”

“……当然不是。”弗洛里安搁下羽毛笔,“我得付他们工资,而那位弗里德里希先生是自愿跑来的。”他半开玩笑地说。

赛拉诺抿了抿唇:“恕我冒昧,您为什么要……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做这些呢?”

弗洛里安沉默了一会,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少年自己的真实意图,但他又担心对方会因此产生一种不必要的责任感——他并不是仅仅为了“寻找一个能够制衡皇帝的人”,也有一点怜悯之心和对音乐天赋的欣赏,是这三者的共同作用使他选择了这个少年。

最终他决定以一种委婉而折中的方式来解释:“也许这件事对你来说还很遥远……我很欣赏你的天赋,因而希望你能做我的继任者——先别着急着反驳,维埃南的宫廷需要平衡,无论是贵族内部还是贵族与皇帝之间,所以我不会选择一个有背景的人,因为他们早已经站在了某一边。”

“平衡……”尼亚斯少年有些迷茫地重复着这个词,他本以为弗洛里安会期望他为自己带来声望和名誉,用这种情感来把他拴在同一条船上——即便如此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对方只是要求他实现“平衡”,一个缥缈又不实际的概念。

弗洛里安叹息了一声,他意味深长地拍拍少年的肩膀,而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依旧对自己处在何种境地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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