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易2(1 / 2)

赛拉诺将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而桌旁的两人对此无动于衷,他们正用维埃南的语言谈论一些赛拉诺并不理解的话题,就像是在玩猜谜游戏一样,互相抛出“富有深意”的句子。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颇有一种要淹没整个世界的气势。

在弗洛里安提起他的名字前,赛拉诺只是安静地站在窗边,就好像凝视着自屋檐飞跃而下的水流是他毕生的责任一样。

弗洛里安看了一眼这个腼腆的少年,再一次叫了他:“赛拉诺。”

洛伦佐的声音则带了更多的不耐烦:“到这里来,快点,你的腿是被粘住了吗?”

他就像是被突然唤醒了一样快步走过去,洛伦佐的态度却突然暧昧了起来,在男孩来到桌边后,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向了自己:“你愿意为他出多少钱,乐师长?”

弗洛里安的眼睛注视着赛拉诺,不知是在思考这个尼亚斯男孩能给他带来的价值,还是在考量如何维护这孩子的自尊——没有人乐意自己的现在和未来就这么简单地被几枚钱币衡量。

“我对数字并不那么敏感,”好一阵沉默后,弗洛里安才轻轻地说,他捉过赛拉诺的手指,温和地摩挲着,“这个数额也许应该由您——一位成功的商人来决定。”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看着尼亚斯人深蓝色的眼睛——出于某种原因,他并不希望在这孩子面前留下什么刻薄的印象。

这是一位真正的贵族。赛拉诺想,他想起母亲给自己讲的故事,而弗洛里安毫无疑问的正是故事中谦逊又和善的贵族老爷——一位受人们尊敬与爱戴的绅士。他原本以为这样的人也许只存在于故事中。

洛伦佐松开了赛拉诺的手腕:“100古尔盾——我还是蛮喜欢这个尼亚斯人的。”

弗洛里安站起身来,他把赛拉诺向着自己身边引了引,然后伸出手去:“恐怕您需要忍痛割爱了,先生。”

洛伦佐也笑着站起来,他将那支燃得马上要烧到手指的烟扔进烟灰缸,然后握住弗洛里安的手:“看得出来,您在这孩子身上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我衷心祝贺这一点,但是您也得体谅我的难处,要知道,现在很难找到这样的……”

弗洛里安用力捏了捏总管的手:“当然,不过我猜50古尔盾足以缓解一阵来自赌桌的压力了——这毕竟是一个辛勤劳作的织工一年半的收入。”

“您真是收集了不少消息……”洛伦佐的表情有些变形。

“毕竟我们之后还有不少合作。”弗洛里安说,“互相了解一些总是比较好。”他松开了纺织厂总管的手,像是随意投掷一袋孩童们收集的圆石子一样将整个钱袋丢在沙发上。

洛伦佐谄媚地笑了笑,他飞快地捞起沙发上的钱袋,在确认了里面装的确实是古尔盾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将袋子扎在了自己的腰带上。“您说得是……又有谁愿意与维埃南的巴弗利亚为敌呢?”

自然是维埃南的皇帝。弗洛里安想,尽管他此次活动已经算是将西里雅提前收买进了巴弗利亚这一边,但谁知道皇帝自高卢凯旋之后又会在国内引起多大的轰动——自尼亚斯夺来西里雅已经让维埃南的国民狂热地尊崇起了皇帝恐怖的法术。

即便他们一直在封锁皇帝在高卢战场上夺取数城的消息,但维埃南的大街小巷似乎都已经开始为君主的胜利准备庆典,他们对君主似乎已经是一种迷信——对于维埃南人来说,不断扩张的国土带来了更多的机遇以及金钱,即便是建立在他人之苦难上,但谁又能拒绝更优渥的生活和更高的福利待遇呢?

然而对于维埃南宫廷中的诸多贵族来说,皇权的兴起必然意味着他们手中的特权逐渐衰落,在封号沦为名号、头衔一类虚职之前,他们必须采取行动。

一部分选择了乘上皇帝的战车,以部分权力的切割换取“新时代”的“新特权”,而像巴弗利亚这样庞大又传统的家族,则不得不拖着巨大的身躯站在了抗衡的一边。

维埃南是以欧罗巴大陆上唯一能以音乐驱动法术的国家,而“宫廷乐师长”这一职位也并非字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更像是与君权与特权之间互相牵制一个枢纽,不是由君主任命,而是自维埃南各地的家族中推选。

在这样的背景下,弗洛里安并不只是代表“巴弗利亚家族”,而是所有选择了抗衡的贵族们的“话事人”。

不过现在……弗洛里安看着身边的尼亚斯男孩,而后者正抱着他小小的、仅仅装了几件旧衣物的包裹,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眼睛都不敢向其他地方看一眼似的,将视线固定在了轿厢内部铺着暗紫色地毯的底板上。

作为“弗洛里安”,他为这场争斗加入了一些不可控的因素。弗洛里安想,心里升起了一丝对男孩的愧疚感,但很快就又被其他的、复杂的感情覆盖过去。

如果要走上音乐的道路,对于赛拉诺这样的少年来说,仅仅是拥有变声期前的清澈嗓音是不够的。弗洛里安想——他也是这么向赛拉诺说的,“尤其是在……你已经和其他人落下很长时间的基础训练的情况下。”弗洛里安说,他不想说得太过直白。

尼亚斯少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情绪激动时才会出现的、明显的红色:“是的,先生,我明白这一点……”他认真地看着弗洛里安,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足够成熟负责的大人,但是手指上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弗洛里安伸出手去——他想去抚摸赛拉诺的头顶,就像他经常对其他学生所做的那样,但在想起这孩子对肢体接触的抗拒之后,他又停了下来,只是讪讪地把赛拉诺垂下来的头发拨去一边:“不必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尽我的职责——但结果是好是坏,全取决于你自己。天赋固然重要,但挥霍上帝赋予你的礼物只会引来懒散和傲慢。”

赛拉诺点点头,他嗫嚅了好一阵,才像是用了莫大的勇气一样提高了一些声音:“我会非常努力……所以……我可以不用再回纺织厂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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