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尼亚大婶的对话7（1 / 2）
多蕾格涅尼亚…尼亚大婶。
若是她没有穿了一身挂坠着许多立体弯曲线条簇构成的装饰的天师白袍，把她和哪来儿的一般人放一块，也分不出什么区别。
暗黄色的头发拿绳子扎成两束，看起来不太讲究；从面貌可以看出她已然走过了人生的一段路…气质上她确实是个能给人感觉“颇有一番人生经历”的人。
此时的尼亚大婶正盘着两串五颜六色的念珠，面对一间小神龛里供着的神像修行。
这神龛看起来是可以让人背着走的造型，而且还有香炉烛台符纸配套…贡品盘子里还有颗昏黄的大圆球。
圣职、偶像、信徒，仪式…尼亚大婶加上这个移动神龛，其实抵得上一座小型寺庙了吧？
毕竟巡回神殿貌似就是这么个路数，只不过神殿算是超级多功能豪华版，还能在废土环境下运行，高端得很。
法术学了，近战技巧也得到指点，我又不可能在短一天内练成神功，便想着来找尼亚大婶了解些神话传说，补一补这方面的疏漏。
神话当中蕴含的信息量可多着呢，包括人文历史的变化、漫长岁中人道大的流转。
了解光界在神话上的相关知识，我可以加深对本地的了解，还是很有意义的。
从库坎只言片语里提到的九天十地、亿万神魔，还有颠覆了那个时代的人族圣贤…再到如今的光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演变？
相信尼亚大婶作为神教天师，肯定知道不少东西。
“谨拜仰圣轻妄念，朝礼敬叹可得诠。开化祟山登圣境，普度归源江眼牵。福生清缘落昌水，大荒天域坠苦山。诚怜凡世无群贤，开山启教立宏愿。慈悲渡，忿怒消，辛湖潇岭不得扰。一切道德聚九霄，玄华琼明通至高。雅威诸灵皆俯首，十方魔祀皆——”念诵的语句渐息，我的到来终究引起了尼亚大婶的注意。
“哎，你是…无名？咋了，这回找大婶，是准备皈依女神了？那大婶可得给你好好说道说道…”她手上盘念珠的修持停下，明显对我的到来更加关注。
“不是，大婶先别急！我…也没直接想入教，还在考量呢…”我真是怕了，入教这种事情可不适合闹那么急。
不过我又想到了一点：“咦，等等啊婶，我不是法师么，一般来说都跟信教的聊不来吧？大婶你怎么老想看要拉我入教啊？”
早听说以前尼亚大婶还跟库坎真人快打的事了，结果我也是副法师打扮，尼亚大婶倒跟我好言好语？
“嗨哟，延虵小贼，不知皈依女神的好！女神大善，开山启教，度化众生不以出身看人，皆可入教；只是有人愚钝，不愿诚心接受罢了，大婶说着摆手，显然很不待见库坎“我也没心情跟延虵小贼打，是他心持不够，与我辩经说不过，才恼羞成怒动手的。”
我不禁偏过头去：库坎…接触起来，确实会觉得他有时候挺容易情绪失控的。
原来在换上我的一颗七窍玲珑澄澈仙心以前，库坎就有那么一面了？
嘿，听着是挺乐的…冒着强制被入教的风险来跟大婶聊天还是有意外收获的嘛。
但是，话说回来啊，法师主打的是思考分析…库坎，真的会因为辩论说不过就直接动手么？
“延虵…法号？大婶，这些是…什么意思？”我的常识毕竟太缺乏，尼亚大婶的话我只听懂一半。
“噢，无名你是半途学的法，还不懂这个；他们这些正式学成的法师出门在外，从来都是用另起的法号，不用真名的。延虵就是那库坎撒亚约露梅达尔的法号。”大婶搓着手，把念珠收起来，又拜了拜神像，这才跟我解释道。
所以库坎其实也可以叫，延虵法师…我在想将来我学灵之术有成就了，绝对该给自己起个惊天动地的法号。
不过，好像库坎没跟灵体们说过法号的事啊，也没教给我这茬。
虽然说他是个不好相处的家伙，但实际上就连和库坎关系不算好的弥尔大姐也没用法号，而是称呼库坎其名的…莫非在库坎看来对灵体，并不算是“对外”么？
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库坎…
在一些文化里面，称呼某人的本名算是亲近的行为，也是对礼数的简化；而须知，在灵之术的领域中就有针对文化观念、人道共鸣来着手施展威力的分支，撒亚们尤其精通这点。
要说光界是否存在“知道某人真名就能隔空降下杀招”的术？
我相信这必然是存在的，除非开发灵之术的撒亚系法师都是傻子，不然没道理错过如此明显可利用的点。
看法师们出门在外会用法号而非真名，显然就有规避类似手段的意思在里面…可见针对真名发动的打击已经是法师圈内应泛有认知，且需要防范的威胁了。
库坎倒是没把咱当外人啊，除了和尼亚大婶关系不好，她会用法号这种疏远的称呼，别人基本都是叫他本名的…
当然也可能是祭主威势太强，就算叫库坎真名出来他也没法反对；然后巡回神殿又是说小不小，说大加起来就这么些人的地盘。
摇摇头，打岔太多…我正色道：“大婶，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听听光界之前，九天十地那会儿的事情，还有女神教的相关…你看我的脸，我都忘了不少事，得找补找补…”
“你想问这个？就早说嘛，大婶肯定知无不言啊！”尼亚大婶很是来劲，从蒲团上站起来，打开神龛底下的柜子——
然后她拿出一尊装在透明方盒里的，做工异常精美，看起来很贵的神像递给我：“来，你既然有了解我教的心思，就是好事，总有一天可以开悟…你看这女神的显化之像，正是尊贵不凡。现在我交付与你，也是善缘一场。”
我觉得大婶完全没管我话的主要含义，不过也罢，她愿意讲就是好事…
话说她送的这物件应该不是那种拿了就必须入教的类型吧？
我顺手接过大婶给的东西。
“这样的好宝贝现在都不见得还能再做出来啦，无名小子，你可得好好瞻仰一番啊…大婶先去找典籍。”尼亚大婶转身跑到棚屋里，又是一阵捣鼓。
我关注起手中之物，这神像高度在二十公分左右，装在四面透明的盒子里，不轻不重，单手就可以拿住。
里面的像，肯定就是帕阿萨女神的像了吧。
其实也是到这里，我才首次有机会认真去看帕阿萨女神的形象——
大婶拜的神龛里面太亮了，我只能看到女神的脑后宝轮，以及象征其净秽杀伐面的双剑。
看这尊女神像，首先吸引我目光的是底座：
一片荒凉原始的干枯大地，有蚂蚁大小的兽群在其上狂奔；兽群互相撕咬猎食，带着野蛮莽荒的气意。
不仅是野兽，更细小处是发丝般微小的人们，他们密密麻麻站在起。人族点燃火焰，扬起硝烟，与野兽亦与彼此进行血战。
腐朽的骨肉堆积，苍白之物叠加，又消磨回原始大地之中。那是覆盖了整片荒凉大地的动荡，无物可以在此得到安宁…
好真实的感触，这是底座给我带来了心灵体验，莫名感触之类的？
很高端制作的技术，光是放神像的基座就如此不凡，大婶给的东西还真不错啊。
这底座却还不止是如此，移开视线重新观察，便会发觉这大地上还有祟山峻岭，大江河流，都各有奇异。
或是古老或是浩大，或是源远流长或是延绵不绝，或是寂寥厚重或是神秘莫测…我甚至还没有看女神的真像，就观察到了这么多特征。
某种明悟渐渐在我心间揭示：这不止是一位神的特征，而是有许多神被夺走了特质聚集在此处。
这很符合帕阿萨女神开山启教，又把本教发展成光界唯一教派的历程。
作为一神教，是要讲究权威性和话语权的，不然组织的宣传就不好做。
而光界总共就这么大，有其它神存在就意味着会占了话语权，甚至是与教派的核心思想相悖。
当香火全都集中在一处时，才能保证位神的话语权最大，以及这尊神下属的教派权威性至高无上。
在帕阿萨女神教发展扩张的过程里，攻山伐庙，捣毁异教的事情绝对没少干。
“——在造化伊始，鸿蒙之时，那是混沌旋涡，无往亦无前，一切皆空无，一切皆实在的须臾和永恒。不说光界，连九天十地都未曾成形啊。”尼亚大婶在我欣赏神像的时候，已经从自己的棚屋里翻出来一本封皮破败不堪，被人查阅不知多少次的书。
那书名唤作《宇宙俱述人道太始根本宝藏》，大婶给我讲历史是从开天辟地讲起，真是有够劲。
而且这本书怎么看都不是教典经文，分明是历史地理方面的著作，然而在大婶这里：“——混沌之中，女神引发了一个预期，因此天地得以开辟。差异，先后，有无，虚实…分化出来的世界，九重天高高在上，十重地由轻到重依次沉降。”
啊这个我懂，抹除神话吹嘘成分，就是光界人描述开天辟地的场面嘛。
还有大婶啊，人家这书上只说了因为不可描述的触发，开天辟地才得以产生——我又不是不识字。
算了，她看着讲，我就选着听喽。
我目光一转，看到神像底座上写了女神的正式全称，最完整的那种：大行仁善普华显圣复灵广兴慈威济福宏道阐德消业开山启教帕阿萨丝上帝合应安泰极辉煌净秽穹照通明造化普度至高无量天尊。
大婶翻开书的下一页：“在九天十地的初生阶段，诸多魔神秉承天地道韵而成。那是超乎想象的怪物，每一只都是如今人族不可估计的存在——可那时的它们，最名列前茅者都足有亿万之多，争执起来动辄就要上天入地。好在以九天十地之广大，魔神纵使有不可思议之数，凡俗生灵也能在魔神们领域间隔中获取一份卑微的生存余地。”
“那段时间不以年记，因为那时的昼夜与如今并不相同，只有昼之魔与夜之魔争斗起来分出高下后，昼夜才会变化。历经了悠久而错乱的时光后，女神终于决定改变这一切。”她读诵着“——第二的预期出现，两名神之应身以人族圣贤的姿态出现，携带伟力合并诸天诸地，魔神们也纷纷消逝在天地之间。”
这描述太笼统了吧…不过考虑到连所有的灵之术世家都在寻找重现圣贤力量的方法，似乎解释不清楚圣贤的跟脚才是正常？
一边听，一边继续观摩手中女神像从底座向上，我看见了那神躯的真容：
帕阿萨女神穿着深暗不可见真形的法衣，遮蔽住面容，只有在身体轮廓上依稀可见朦胧的女性特征。
女神的脑后有一道光轮，色彩妙不可言，非言可诠，映照着漫长岁月中无数生灵的降世与消亡…那即是祂开山启教，度化众生的功绩之具现化。
祂生有十四条手臂，其中把持刀枪剑戟钺斧锤又盾钩的这十条手，皆覆盖着精致手甲，在神躯背后拼凑成战意血杀的轮转。
战神的特征…我想。
“山无棱，天地合！宛如重演开天辟地，光界自光中而重塑…这过程中却又玄妙地保全了人族完整无缺！魔神衰退的时代开启，人道得以大行天下。”尼亚大婶把历史叙述成了神话。
…而且在读书的时候，她根本越过了很多内容不是么？专挑她爱看的讲。
“然而魔神中虽然多数都回归了天地本源，却仍有残余，盘踞在各大山川河流，假借神灵之名号欺骗光界人族，借助香火信力妄图逆转女神指定的天地大势。就是这些伪神邪道，害得光界的和平又被拖延了许久——直到女神终于决定以名为帕阿萨丝衣乎儿阿鲁特苏的身份显化于世，亲自肃正光界！”大婶说到这儿的神情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啊。
看来终于讲到大婶最喜欢的一集了么，帕阿萨女神的开山启教封神之路…
神话故事嘛，就是无敌流这样的。
女神的凡人化身自幼就超乎寻常，成长途中更是奇遇不断。什么草丛里的野兽突然会说人话、钓个鱼肚子里面有纸条…
——某次，按照后世的历法算，帕阿萨丝十四岁的那年，她在河边行走，学习作为巫祝的职责时，突然福至心灵，莫真之中生出感应，当场在河边挖起坑来。
这一挖真是不得了，坑里埋的东西体积不小，越是刨，便越能认知到里面事物的庞大。
到最后竟然挖出一尊通体金石般质感的独眼巨人，似乎是九天十地时代某魔神的遗蜕，却奇妙地与帕阿萨丝有心灵感应…
日后甚至还弄出了“莫道巨人一只眼，挑动江河天下反”的传言。
江河？
我看向女神像正面的四只手，与背后那十条宣示战杀气意的手臂不同，女神正面的手臂，是带着手掌的四条小臂。
从两个手肘处，各延伸出来两条小臂，共四臂。分别拿着两柄法剑，以及水色的缎带与山川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