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承袭圣名23(1 / 2)

“你已经废了,容器。”身前的人说。

黄昏的海岸边,橘红色的夕阳燃烧着沉入地平线,朱红色的人影如泡沫般被吹散了,这人的盲目是锡铸的,血肉色泽如红玉髓。

他跟在这人影的身后,赤足在滩涂地上行走。

“总会有方法的。”

“会有的,只不过代价很大。你准备好了吗?”

“我别无选择。”

………………

“先生,你有需要联系的家属吗?”护士说。

“我只有一个父亲还在世,”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一定要联系吗?”

“今天吃药了吗?”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窗帘。护士俯下身替他整理好背后的枕头,并且更换下他一旁的输液袋。她把抗血栓的华法林钠片倒在手上,然后和一杯温水抵到他手上。

“你的父亲一定会很担心你,瞒一时不能瞒一世。”她劝说道。

“……不通知他就好了,他不会知道的,”他低头看向自己残缺的右腿,仰头将药片咽下去,“护士,你应该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吧?”

………………

“没办法了,这条钢筋已经贯穿了你的小腿,还碰巧动了你的旧伤,必须马上安排手术。”医生说。

车还在向前,笛声不止,他仰面躺在担架上,冷眼旁观着医护人员围绕着他上上下下,将血袋里的血液输入他的血管。医生的额头上已经蒙上了细密的汗珠,此时缓慢而艰涩地从蹲姿转换为坐姿。

“我的腿……”他嘶哑着声音问。

“什么?”

“你们要对我的腿做什么?告诉我实话。”

医护人员开始交换眼神,最后一个男护士低声说:“这恐怕是个很大的手术,如果您以后坚持锻炼,那么应该还有机会直立行走。”

………………

枪声响起。

那个怪物站在地上一动不动,他颤抖地放下胳膊,听见复归昏暗的室内响起子弹壳落地的声音。烛火在一旁燃烧,此时已经快熄灭了,那个高大的人影漫步过去,将烛台直接拿在手里。

“乔伊斯•霍普金斯,你是什么东西?怪物?”他绝望地问道。

“一个人类罢了。”乔伊斯对着烛台吹过一口,那灯烛便复明了。火光隐隐约约地照亮了这个怪物伤痕累累的脸。“安德鲁•乔纳森,你和卡梅伦•加西亚是朋友?”

安德鲁颤抖地换了一个弹匣。

“不要紧张,你知道子弹对我来说是没用的,不过你要是惹恼我就不好了,”他坦然地俯下身去,在长桌的另一侧提起卡梅伦那棕金色的卷发,“话说回来,我稍微有点好奇,卡梅伦他本人知不知道你是他的朋友?”

乔伊斯将地下的尸体的脑袋提至桌面的高度。

不过一会,卡梅伦的皮肤已经变得如蜡像般惨白,一个血洞出现在额前,内里是柔软破碎的脑组织。血流从他的右侧鼻翼划过,无声地滴落在了洁白的餐桌布上。

如水蛇般滑腻冰冷的恐惧,忽然从安德鲁的胃袋中一路向上蠕动着爬去,他的手痉挛似的抽搐,以至于握不住枪。弹匣打空的手枪碰得砸在地上,木地板出现了一个凹坑。

“你打算做什么?”

“我?当然了,当然了,”乔伊斯摇了摇头,“我不过想让你们两个加进一点认识罢了。”

“……你在说什么?”

“安德鲁•乔纳森,你知道他打算让你来承担杰克•奥马尔死去的罪责吗?”

安德鲁在恐惧之中试图去够地上的枪,他的喉结滚动,禁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我当然是从卡梅伦嘴里知道的啊,又或者说,是脑子里?”乔伊斯笑了笑,他将手插入卡梅伦•加西亚额前的血洞里,沾了满指的血。卡梅伦的尸体再度重重落地,他则走到之前被打碎的唱机边。

他将被打碎的唱片取出,随后从壁橱里拿出了一张崭新的虫胶唱片,将血液均匀地抹在表面上。

也许这台唱机本不应该再度使用了,毕竟卡梅伦之前已经一枪将之报废,但是它确实响了。在一整段诡异的杂音过后,唱机中微妙地传出了清晰的人声。

那是……卡梅伦的声音。

“您的意思是,安德鲁?”他在唱机中似乎在问另一个坐在对面的人。

茶桌对面传来饮水声,一个令安德鲁同样熟悉的身音响起:“不然呢?卡梅伦,你能不能动一点脑子?你以为我答应你让安德鲁进组是为了什么?还是你自己来应付老奥马尔?”

“……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总警监威尔•科本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声,“解释你怎么害死了他的儿子?卡梅伦,你自己也有老婆孩子,有时候还是想点实际的吧。”

漫长的沉默,在今夜被转译成一段空洞的无意义的杂音。在最后,唱机中的卡梅伦低头说道:“我应该怎么做?”

一共就这四句话,唱片播完了。

乔伊斯将那张虫胶取下,随手丢到了垃圾桶里。

安德鲁仿佛被一击重锤打在脑门,一时竟然没缓过神来。忘掉了拿着手枪,他撑着膝盖直起,血液因为久蹲陡然朝上涌,让他头晕目眩踉跄地退了几步。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是怎么,怎么能确定这是卡梅伦说的话?”

“这不重要吧,毕竟他已经死了,”乔伊斯执起烛台,朝墙壁一挥手,对着驻足原地的安德鲁说,“随我来。”

“……你们是什么东西?”

原本的墙壁忽然水波般融化,向下向内凹陷,化作一条狭长的生铁铸就的甬道。乔伊斯一边拾阶而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想知道便跟着我下来吧。”

安德鲁惊恐地最后回望了一眼死去的卡梅伦,由手到腿都在止不住地抖。前方的乔伊斯已经下楼去了,他转身捡起手枪后,还是胆颤心惊地跟了上去。

“我们和你一样是希腊人。”

“希腊人又怎么了?”

甬道只能堪堪让一个人通过,所有的光源都来自前方乔伊斯手中的烛火。安德鲁小心地跟在他背后,借着他肩头和铁墙漫射的些许辉光,侧身一步步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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