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阋墙(2 / 2)

他今年五十有七,头发虽然未白,但已渐成灰色。今夜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头顶冕冠上的玉旒也随着龙颜大悦在欢快的跳动着。

我们依礼就座后,父皇朗声道:“今日恰逢中秋佳节,这些年宫中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朕在夜宴开始之前,有个东西要给你们看下,承恩,叫人抬上来。”

承恩诺了一声后,便立刻朝着殿外挥了挥手,只见四个太监扛着一副巨大的屏风出现在大殿之中,屏风之上画着一副巨大的河西地图,并用黑红二色标注着敌我兵力的分布。

大将军王贲率领的十万武卒尤为耀眼,宛如一把狭长的匕首刺进了河西的腹地。

大殿中的众人全部欢呼起来,一边高呼万岁,一边歌颂着父皇的雄略。可我心中却没由来的一惊,后背也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我曾仔细研究过河西地势,王贲行军的路线乃是渭河谷地,这里既是河西最丰腴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若西秦人死命拖延至冬季,那么毗邻渭河的洛水就会冰塞,从而形成凌汛,西秦人轻而易举便能引洛水入谷,从而将王贲的大军拦腰截断。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西秦正在谋划着一步大棋,通过舍弃重镇来引诱大安孤军深入,借此来吞下大安的这十万武卒。

我很想向父皇示警,可是此时殿中的众人皆是一片欣喜若狂的表情,父皇也意气风发,轻拂龙须,大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威严,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目空一切的狂妄。

成王赵摄执起酒爵,离席拜道:“河西之战能取得这样的大捷,全赖父皇的英明神武,孩儿以此杯酒,祝大安成功收复河西,父皇神威永在,早日一统天下!”

父皇拊掌大笑,满饮杯中之酒,感叹道:“河西曾是安人的祖地,已经离国二百余年,历代帝王莫不以收复河西为己任,朕今日能得偿所愿,一则全赖赵氏列祖列宗的庇佑,二则……”

说道此处,父皇的目光转向左侧席首的王皇后,颇为动情的说道:“二则全赖皇后在后宫为朕日夜操持,还有你的哥哥王贲在前线浴血奋战,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王皇后眼圈泛红,捏起云帕拭了拭泪后,盈盈起身拜倒:“有陛下的这句话,臣妾就是死也瞑目了。今夜中秋团圆,臣妾一想起五郎未归,就心头难受,他在河西征战了快有大半年了吧,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呢。”

王皇后口中所说的五郎,正是献阳王赵振,也是成王的胞弟。我敏锐察觉到成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对王皇后说道:“母后勿忧,我今日早上收到五弟从晋阳寄来的信,他在信中说晋阳山水秀美,准备盘桓数日再回安邑。”

成王此言一出,王皇后脸色陡然一变。父皇缓缓放下酒爵,问道:“老三,你说老五现在在晋阳?那十日前接旨的人又是谁?”

目前王贲的主力全在河西南部,距安邑足有七日的路程。父皇在十日前传旨前线,若献阳王在军中接旨,则三天前就应该赶到安邑。

而晋阳远在安邑之北,也是献阳王的封地,更与河西前线相隔整整十五日的路程。成王话里话外无非就是想说明一点,献阳王早就不在河西前线了。

成王立刻跪伏在地,惶恐道:“父皇……儿臣求父皇宽宥五弟,半年前他……”

父皇脸色忽然变得阴沉,鼻翼也在微微张阖:“说,半年前他怎么了?”

此时丽妃突然开口说道:“王姐姐,臣妾早就说了,事情是瞒不住的。你看看五郎也真是的,不想参军就直接给陛下说呗,还要偷偷摸摸的游山玩水,多累啊。”

“好……好……”父皇猛然将御案上的酒爵狠狠砸向殿中的三人,怒道:“合起来你们全都知道,就把朕一个人蒙在鼓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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