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阋墙(1 / 2)

十年前安邑曾爆发过一场颇为严重的瘟疫,附近的村庄或阖门而殁,或覆族而丧。染疫者先是呕吐不止,七日后便会全身溃烂而亡。父皇也不幸染上瘟疫,后宫的诸位妃嫔都恐避不敢见,唯有舒美人日日夜夜守在父皇的身边,亲自侍奉汤药。

在舒美人的悉心照拂下,父皇的瘟疫得以痊愈,可是舒美人却不幸患病。

父皇想探望卧病在床的舒美人,她却拒不相见。父皇无奈之下硬闯寝宫,她便用锦被蒙住脸庞,泣而谢曰:“妾久寝病,形貌毁坏,不可以见帝。愿以幼子为托。”

父皇无奈之下只得离开,后来宫人问她为何不肯面君,她说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我以容貌之好,得幸于帝。帝所以顾念者,乃我平生容貌也。今见我毁坏,颜色非故,必畏恶弃我,待我死后,焉能恩及我幼子哉!”

舒美人在七日后病亡,父皇因追思美人音容,又感念照拂之情,于是在她的灵柩前,将痴傻的赵忱封为了庆郡王。

庆郡王和我的关系不错,是诸位皇子里唯一愿与我亲近的兄弟。我想若不是他呆傻痴笨,也一定会像其他皇兄皇弟般欺凌于我。

庆郡王一把搂住我,鼻孔垂挂的脓涕几乎沾到了我的脸庞,他神秘兮兮的说道:“十七弟,我咋感觉你最近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你的眼里……不对,是心底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心头不由得一震,最近这段日子我深居简出,一直在苦心筹划着我的复仇大计,难道庆郡王看出了什么端倪?

谁知庆郡王趁着我不注意,伸出手一把夺走了我案前的酒酿八宝鸭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逗你的,看……这叫兵不厌诈。”说完他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鸭子,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我也哈哈大笑起来:“七哥,你这不是兵不厌诈,而是声东击西啊。”

庆郡王撩起身上华丽的郡王蟒服,毫不爱惜的在上面擦了擦满嘴的油渍,不解道:“啥是声东击西,我府上的那个西席昨天没教我,你快告诉我。”

我突然看向他的后面,一脸惊恐道:“父……父皇。”

庆郡王平日最怕父皇,他连忙转身跪地叩首,抬起头来却是空无一物,当他疑惑不解的转过身来,见我已将他案上的炙鹿肉拿在了手中,我呵呵笑道:“这就叫声东击西……”

庆郡王一脸恼怒的望向我:“不玩了,待我……我回去请教那个西席,等他教我几日,我再来与你比试。”

在我们嬉闹间,却见成王赵摄转过身来,一脸嫌弃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当庭广众之下嬉戏打闹,真是没有教养。”

景郡王也循声望来,嘲笑道:“三皇兄此言差矣,他们俩本就是没娘养的贱种,又怎会有教养呢?”

我心中愤怒到了极点,可表情却一反常态的平静。若是换作五年前,我想我一定会冲上去打烂他的嘴。

但是自从母妃死后,我是越发的隐忍内敛,我知道在势不如人的时候,说狠话根本就是怯弱无能的表现。

庆郡王满脸通红,哆哆嗦嗦的指着景郡王:“你……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给我等着……”

景郡王轻蔑笑了一声,大皇兄德王赵仁转身看向我们,皱了皱眉道:“别再吵吵了,父皇马上到了。”

德王话音刚落,就听太监总管承恩捏着嗓子宣道:“陛下驾到,众人跪迎……”

我的父皇,大安第十六代君主赵承乾,姿貌雄伟,额上有五柱入顶,面如满月,隆鼻廓耳,鸷膺豺声,人莫能测。面相上说这类长相的人天生便有帝王之相,也有种说法是这类人少恩而有虎狼之心。

从我的视角,我只能看见一双绣着蟠龙祥云纹的黑锦龙靴在眼前一闪而逝,紧接着我便随着众人开始山呼万岁,直至听见云端那头轻飘飘传来一声“平身”后,我才敢抬起头来,举目遥望远在天边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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