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莲(下)(1 / 2)

在青莲池央,黄北道一把将千年青莲花摘下的时候,池边柳下有两人人影。

“还舍得出来嘛,我还以为要一直藏着躲着呢?”张长陵对这水面上与他并站的高大倒影说道。

能此时进入万花庄,并能消无声息地来到张长陵身旁的人,并不是他人,就是陈羊嘴里的元伯伯,上阳峰星判官之一的元殊。

张长陵撇了撇身边这个魁梧男子,身着一身单薄的黑衣,满头银发披肩,中年像,脸型方正棱角分明,脸色严肃,平静地看着池央和木亭

张长陵此时心里肯定想的是元殊在故作清高,心里不知道有多慌张,却还要摆出一脸平静的假把式。从杨十一来到万花庄的时候,张长陵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杨十一带有彩鹤玉章,但庄上那么枚彩鹤流动时,他那枚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后来又见到陈羊,发现她也并没携带玉章,那就只能是另有其人了。

直至前晚午夜时,看见陈羊和一个人影在忘谷楼外悄悄会面时,这才还原出真相。

作为上阳峰星判官,并且一直在清月峰执事,他是看着陈羊从襁褓婴儿长成大姑娘的,此次偷偷下山,虽然江月没有刻意地阻拦,却仍是让元殊跟着,护她周全。

至于为何在此时现身,元殊在前晚在和陈羊会面时,就已经察觉到被发现了。既然张长陵和黄北道也没为难陈羊,那出来露个面也能表一表诚意,另外,他自己也有些问题要当面询问才妥当。

“张长陵,还是张亩长,这都无所谓了。昨年万花庄为上阳峰准备贡花时,单独送于我的百月葵,应该就是你的手笔吧,很干净。”元殊仍是平静地说道,没有一丝急态。

黄北道摇了摇头,指着池央那株千年青说道“你们上阳峰的大手笔呀,这么毁了,难道就不心痛,那姑娘离着这么近,你就不害怕有什么不测?”

元殊微微摇头

张长陵

黄北道突然眉眼绽放,大笑起来。

“哈哈,我就说上阳峰上也不全是王八羔子,还是有明世理的人嘛。没错,那株百月葵就是我自作主张差人送于你,其它贡花均是玄天栽种,那里怨气魂息太重,或多或少都有些脏,而百月葵则是栽种在临近截天崖的贫瘠土地上,只得以三亩普通葵做养料,加之绝壁遮日蔽月,养两年,才得到这株开花不结子,随日月而移的百月葵。”

“漏了些什么”元殊看着黄北道聚起那面冰盾缓缓说道。

看着水中的倒影,元殊说到“百月葵和回咒都硬塞给我,我总得礼貌的讨要些什么吧。”

张长陵方才没说的是,在百月葵的花盆里他还埋有两张回咒。先前元殊说百月葵干净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他不会做何种出格的事,而提及回咒,则是愿意和他坦诚相待。

要知道黄北道能稳稳地坐上万亩长的位置,免不了百月葵在上阳峰引起的关注。

“说来缘分,前几天我也曾刀架脖子上问过一个年轻人几个问题,现在,我却一样没理由回避你的提问。哈哈,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元殊沉声问到“他能走完驱魂道吗?”

张长陵还在等待接下来的提问,却没有了下文。元殊只有一个问题,可这个问题该如何解答。

两界命定人驱魂道,除了驱魂还愿,更重要的是,神识可通两界,但也会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人间鬼的面前。就像黄北道作为人界命定人,赤莲就能够清楚地得知他的方位一样,一旦踏上这条路,就如同黑夜中的火光,会引来多少人间鬼,这可都是未知数,而这些骚动引来的各方势力的悸动,有太多太多的变数了。

张长陵没有说话,一字能作答的事,却犹豫到不知如何开口。

等待答案的的人率先打破回答者的沉默

元殊缓声说道“五百年前,天道先斩灭人间过十尾大鬼,一剑斩断人鬼两界桥,结束了那场持续百年的大肃清。百年消磨,来自鬼界的独特气味早已消散,人间还有多少鬼,无人知晓。他能不漏痕迹地瞒过所有人吗,若是不能,会有多少隐秘在角落里的眼睛会盯上他,恶鬼,怨灵,摄魂师,甚至上阳峰,宝瓶岛,雪岳山,玄阴窟四大祖地的势力。两界命定,通两界,想杀他的会比护他的人多太多了。”

同时,池中青莲折花化石,元殊蹲下,指尖点水,轻点十几次,站起转身离开。

“石塔的事,上阳峰方面我自会应付,至于他到底能否走完驱魂道,十年后自会知晓,有人记得总比忘了好。”

张长陵目送元殊离开,元殊不再追问就是告诉张长陵,这个问题早有答案。

青莲池上舟里三人往池边靠近

万花庄老庄,明面上还有担有事务的几个园,实则早是一副空壳,只留几十号人也就看管花种,培育新花,扫尘清屋。留下的也是些上了年纪的佣人和花农,老庄里的花农都是最有育花最有经验的人,近些年,很博彩众人的新花都是来自老庄。

现在的老庄也就只有梨花园还在运作,所以大多数佣人花农都住在梨花园里。可留下的人守着偌大的花庄,若还是按着那些繁文缛节来行事,未免太过煎熬,而且每个人都是年轻时就签了终生契,自己的命都不在手中,终可以缓一口气了,还有还跪天跪地跪老爷,想着花农命比佣人贱的念头又有何用。所以如今这老万花庄就更像一个养老庄,花期过时,甚至还能看到梨花园里围坐唠嗑的景象。

三人在幽兰园安顿下来

幽兰园中无幽兰,而是一园的竹林。这本是老庄主为自己小儿子刘岚兰而修的,当年刘岚兰出生,庄上新培育的兰花绽开一朵红色幽兰。刘岚兰终日大哭,想尽方法也让他停不下嘴,直至花农送来那朵新培育的红色幽兰,第一眼,哭脸转笑脸,一下子就呵呵笑了起来。

老庄主欢喜,就为他取名为刘岚兰。而且万花庄正是因为那种幽兰,得到了大越皇室的青睐,后来才逐渐发展壮大起来。

刘岚兰十岁那年,老庄主为最疼爱的小儿子修新园,种满兰花,取名幽兰园。不幸的是,刘岚兰身弱,冬天一直有温药的习惯,二十岁得风寒,没熬过那年严冬,老庄主禁食三日,日夜所思。第二年,幽兰园兰花尽除,种上了竹林,只保留了幽兰园的名字。

如今的幽兰园里,只有零星几座木楼隐蔽在竹林之中。张长陵就住在竹林角落的一座两层木楼中,现在也成了黄北道一行人歇脚的地方。

万花庄有花田过万亩,共三位万亩长,但并非就是管辖万亩花田,应该算成庄里最有管事权的三人,其余两位都在新庄,一位负责玄田花务,管理宫廷贡花;一位负责花谷良田,是万花庄最重要生意所在,只有张长陵在老庄,负责谷坡贫地,虽只有百亩土地,但花田里频出奇花,而且掌握育种重任,三位也算是平起平坐。不过其余两位在新庄里虽是锦衣玉食,与权贵往来,但屋檐之下,免不了勾心斗角,受人牵制,也算憋屈。

而张长陵,就因为一株百月葵,得到了上阳峰的赏识,算是搭上了万花庄与上阳峰的这根线,才侥幸赢下这第三席万亩长的位置。自然就落住到老庄,不过与另两人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没有什么争头,自己倒也可悠哉悠哉地住在幽兰园里。

沏茶,是有别于幽山茶的青竹尖,就栽种在竹林之间,味涩,甘苦,需温水慢煮去涩后再泡。沏茶的人,是一位老拥人,唤作梨花,十几岁就签下了了终生契,曾就是幽兰园里的佣人,也曾为刘岚兰温了八年的中药。

虽然已年过四十,不似年轻女子那般灵动,但这几十年来温茶沏茶的手法可是不减。其实张长陵吩咐她不需准备什么,但她无论如何是要沏一泡新茶,这屋里在园里还种满兰花时常有人光顾,自从成为竹林,除了她时常来打扫外,只有成为万亩长的张长陵常常来,有时还住在此屋。

屋里,杨十一仍昏睡着。

桌边,黄北道,张长陵,陈羊。

屋外,老妇人正在煮茶

张长陵大口喘着气,黄北道则是一脸清闲地喝着茶,陈羊一副若有所思。

黄北道晃了晃茶杯,一脸嫌弃地说道“怎么?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出这点力气就吃不消了。前些天装高人的时候怎么就不喘大气?”

张长陵当然是气不打一地出,说到“从青莲池到幽兰园,多远,我一把老骨头了,还扛着个杨十一这么个大小伙,怎么,你就能一点不费力将他弄回来,高人尽让你一个人扮了,是不?”

“这不,只是说说而已,张亩长当然是辛苦了,来,消消气,给你把茶满上。自己老了,怪不得别人哈”说着起身向张长陵的茶杯里到新茶,顺便也添了陈羊杯里的茶。

若是平常,看着着俩老头拌嘴,陈羊非地扇风点火,笑得开了花,但自从杨十一去木亭写回咒以来,她的话事越来越少

张长陵缓了过来,看着默不开口的陈羊真是有点心疼,如此活泼灵动的孩子就这样一声不吭坐着,就像麻雀束住了翅膀又捆住了喙,什么也没少,但又什么都少了。

这两天来,驱魂还愿的驱魂法式,人鬼两界愿河桥,杨十一的身世和元殊的避而不谈,还有很多,陈羊一下子要处理太多事,但使她沉默的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前晚与元殊密会时,元殊让她离开万花庄后就回上阳峰。

陈羊拿不下主意,因为这肯定是母亲的决定,元殊就算是绑也会把她绑回清月峰。所以此时是她所思虑的是是否要等杨十一醒来再告别,可这一分别,也不知道何日再见。

陈羊并不知道张长陵已经和元殊见过面了,只是沉默着忧思。

茶是提前沏好一泡的,青竹尖味清解渴,但也抵不住张长陵一杯一杯的灌,紫叶沏好茶后就在屋外继续煮茶。

梨花煮完茶,提着一盏瓷壶,轻步进屋,看着陈羊说到“小姑娘生得美,怎一副愁眉苦脸像,让人看得好生心疼”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陈羊回过心思。

梨花已走到张长陵旁边,沏满桌上的紫檀茶壶后,再沏满张长陵的茶杯,张长陵微微点头。

沏完茶,黄北道起身说到“杨十一也睡够了,该去叫叫他,张长陵,走吧,有些事可不是我们俩老爷们可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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