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局（1 / 2）
月神撤去魂场，岛屿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此时的神殿中央残垣断壁，一片狼藉。岛屿外不断传来巨型灵兽的悲鸣声，此起彼伏，许久不能平息。
那把名为“末路”的长枪，此时还屹立在大坑的中央。
大贤者夏璃很快赶到这里，看到了这副景象后，沉痛地闭上了眼睛。他双手于胸前合十，以神族语祈祷了几句，以帮助自己保持镇定。终于，他重新睁开双眼，接受了这一事实，缓步走到月神与已经瘫坐在地上的秦净远旁边。
“月神，这是我们神族建立以来最大的耻辱，不能任由他逍遥法外。”夏璃义愤填膺道。
“他在我的时之河中留下了踪迹，逃不掉的。你留在这里负责组织一会儿到来的长老们，等我回来召开特级临时长老会。”月神平静说道。
周围的时空仿佛受某种规则的引导下变幻、扭曲起来。数息之后，月神的身影消失不见，原本所在之处唯余一缕清幽而绵长的青莲古香。
当空的皓月又明亮了三分，世间之木在这一轮月华照彻下，生机焕发。
远处的月明山上，一道青色光柱冲天而起，这是莹月神域的传音大阵发动了。信号以波的形式在空中传播，虽然几经灵的干扰，却依旧传至周边的小神域。小神域得到紧急情报后，立即启动各自的传音大阵。几度传递，信号已传遍整个天界的所有神域。
过不多时，人盟的所有大型传送阵被紧急征用，暂停营业。
此时距离神族上一次召开特级临时长老会，已经过去33年。
古树下的二人紧紧搂住了彼此，感受着对方身体传递的温度，听着对方心跳与脉搏声。他们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欣喜之中，久久不愿分开。
随后，二人并肩而立，一同看向了古树——这棵树曾经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与悲剧。
“还记得吗？我们曾在这里各自许下心愿。”阿泽道。
“当然记得，我那时想如果我能抛弃神族人的身份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阻挠我们在一起。”
“我想的是希望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不合理的规矩，不仅是为了我们，更是为了那些同样遭遇不幸的人们。”
晴儿笑嗔道：“您胸襟可真大，自顾不暇了还想着改变世界、拯救苍生，天生就是做英雄的料啊。”
阿泽笑道：“这可不敢当，毕竟只是许愿，那时候也就是想想罢了，我还是能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他又抬头望了眼夜空，喃喃道：“但是现在……”
银白的月华无声洒在峰顶上，古树如若受到了突如其来的赐福，悄悄开始了新的繁衍。古树的旧枝干上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周围空地中几颗瘦小的树苗探出头来，古树主干上的藤蔓也变得更加茂密。
“唉——”一声飘渺的叹息在静谧的山间悠然回荡，也飞入古树下二人的耳畔。
“啊！”晴儿诧异出了声，“是临仙前辈！她找到我们这里来了，怎么办？”她有些慌乱。此情此景，不禁令她又想起那段自己与阿泽被神族通缉的时日。
她望向阿泽的脸庞，却发现此时的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柔情的笑意与坚毅的目光。
“不用怕，有我在。”阿泽温和地轻抚过晴儿乌黑的秀发。
她将头靠在了眼前男子的肩膀上，此刻的她不用再多想什么，只需把未来托付在他身上即可。
山崖边，一位银发女子的身影浮现，迎着月光徐徐朝二人走来。
她白皙的肌肤如琉璃般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月华般纯洁。女子的眼神神秘幽邃，气质淡雅出尘。她身穿一袭华美而素雅的青衣，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流苏缓缓摇曳。
来者正是月神。
男子静静在古树前伫立，并没有因为月神的到来做出什么反应。
“你没打算要逃？”月神轻声问道。
“显然，我们也逃不出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被你们找到的。”男子坦然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救她出来？你应该知道，虽然你如今已然成神，也依旧不是整个神族的对手。纵使你能保自己无虞，可也没办法护她周全。”月神道。
“我并没有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神族，更不会将她卷入这场纷争。我想要的，是一个对我们都有好处的结局。”
男子顿了顿，然后凛声问道：“神族的规矩，当真是一成都变不得的吗？”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月氏女子，神族说不定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应该知道她身份的特殊性。”月神叹道。
“神族有神族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既然规矩冲突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男子道。
晴儿轻轻挣脱了阿泽的臂膀，对他道：“不要因为我让你陷入困境，你本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的，不要忘记我们之前的约定。”
阿泽微笑着说：“傻瓜，我怎么会忘记呢？相信我就好，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晴儿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然后又转身看向月神，鼓起勇气道：“我有选择我自己人生的权利，我会始终站在他那边。”
月神默默看着二人，那双本已看尽世态炎凉的双眼竟恍惚了刹那。片刻后，月神的目光又恢复了此前的深邃。
“既然如此，你们可以随我一同回去参加长老会，那些老熟人应该都会来，正是谈判的好机会。如果你能相信我，我可以保证即使谈判失败，你们依旧可以平安离开神域。之后怎样，全凭天意。”月神道。
“走吧。”男子没有丝毫犹豫。
“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不怕我反悔吗？”月神有些好奇。
“当年若不是月神您与夜无极执行官的帮助，我能不能活到今日都是未知数，自然信得过。况且，神明的诺言，哪怕不是以天地起誓，也不能轻易反悔，否则容易影响道心，反噬自身。”男子爽朗笑道。
“你还是那样，感性与理性并存，只是往往又让感性占了上风。”月神叹道，“希望这一次，你不是糊涂地回来。”
莹月主域的传送塔正在以三倍额定功率超负荷运行中，维持传送阵运行的神职人员们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在这紧要关头出现了故障。这次之后即使传送阵没有损坏，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维护处理，那也是一笔相当昂贵的费用。
距离男子离开已有一个时辰，除了正忙于战事的君山大将军与两位此时不在天界的神使，其他长老纷纷莅临莹月主域。再除却已陨的锐金神使东方志鸿，此刻的主域内共有三十二位神族长老，足以见此次特级临时长老会的规模。
莹月神殿内气氛显得有些凝重，这三十二人中，只有极少数是最近才继任长老职位，也就是说，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参与了当年那场审判的当事人。当他们得知黑袍男子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凭他们摆布的青年，而是已然晋升双源根之神时，众长老的心思都很复杂。
要知道，当年在审判男子时，大部分长老的意见都是废除其修为，更有激进派提出过直接击杀男子以绝后患。然而在月神与夜无极等人的力保下，男子得以保存修为，只是被流放地界。
君山的族长山绍率先开口道：“都知道养虎为患，那个家伙在当年就可以看出他的天赋，只怕在座的各位没有几个能和他并肩的。只是咱们的夜大长老似乎很自信嘛，人给放了不说，还特地送一件法宝给人家避难。结果呢？他现在一回来，二话不说就把这里给炸了个大坑。机智如你的话应该已经料到这一局面了吧，说说你的对策吧，夜大长老。”
此时的夜无极不再是人盟总执行官，但旧保留着夜氏族长的身份。夜无极此刻正坐在山绍的对面，面对山绍的冷嘲热讽，他却是表现出了一脸的无所谓。只见他缓缓离开椅背，不急不慢地答道：“对策？我不需要对策，当年针对他的人又不是我，他这次晋升我还得好好庆祝一番呢。倒是你呀，赶紧想想怎么自保吧。”
此言一出，山绍面色铁青，在场的许多长老们面色也都不怎么好看，夜无极这一句话竟是戳痛了在场的大多数。
夜无极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为人一向不计前嫌，各位若是改了主意，一会儿跟着我的意思来，我帮你们想想对策也不是难事。”
众长老心中开始摇摆，思考着一会儿要不要站边夜无极。山绍见次情景，面露冷笑，却是没有话说。
来自炽阳的紫炎神使阿维亚用着不太熟练的中文道：“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凭什么能保证他一定会对你报恩？但是只要我们联心，他再强大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况且我们都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要保他，顾及你的面子都不说罢了，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
夜无极听完没有回复，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月瑽瑢笑了笑，说道：“你们总觉得夜长老当时那么做是出于私人原因，这点他自己不好辩解，我却要说道说道。我与那位人族奇才虽只是萍水之交，但是我明白他是个没有城府的性情中人，如果我们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决不会与神族为敌。而且人盟当前的形式不容乐观，外有兽盟虎视眈眈，内有近些年才兴起的一个神秘教派密谋布局。而我们人盟的数位却神明相继陨落，这时候的人盟很需要保存顶尖战力，而不是刻意去做人族与神族的对立。”
神殿内又陷入了僵局。
莹月大贤者夏璃见状道：“各位不要把气氛搞得剑拔弩张，当下是关键时期，我们更应齐心一致，而不是逞口舌之快。月神已经去追逐他了，他方才一战力量消耗甚大，必不是月神敌手，我们在此等候祂带人归来便是。”
天际撕裂一线，银白色的光芒劈开夜幕，倾泻而出，光束直直打在神殿外的那个巨大的坑洞中。
光束中走出了三个人影，正是月神，阿泽与晴儿。
可以看到，那把名为“末路”的长枪仍定在大坑中央。男子见状没有去取回长枪，反而是从自己的魂域中取出了先前在天劫中炼制的金色铠甲，顺手放在了长枪边。
“如果他有后人，请帮我将这件铠甲转交给他们。”男子沉声道。
月神点了点头，纤手一挥，铠甲与长枪都漂浮起来。祂将铠甲收入了自己的魂域，又将长枪递到男子手中。
“这个你还是拿走吧，钉在这里是羞辱整个神族。”月神道。
“你就不怕我再来一枪？”男子笑问。
“再怎么说我成神也比你久的多，手上也有神器，凭你那个只有破阵神通的准神器，怎么与我斗？”月神淡然答道。
月神成神已久，神性渐渐盖过人性，是以这番话语听不出丝毫的高傲，而更像是在阐释天地间的基本规则。
男子讪讪笑道：“所以您老是陪我演戏，给那些长老们看的咯？”
月神道：“你敢来这里不就是赌我不会出手。行了，该进去了，此事一会儿休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