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约定(1 / 2)

距离飞船不远处的一块空间,突然发生了扭曲。原本从这个方向照过来的星光,都飞速的绕着某个中心旋转,同时也拖曳出了一条条细长的尾迹。很快,这些尾迹便能够首尾相连,形成了一个个星环。既像物体落入湖中形成的波纹,又像充满神秘意义的命运轮回。

然后星光构成的环逐渐暗淡下去,最后全部消失不见,而原本波纹所在的这片区域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一般,只剩下一片漆黑——那是最纯粹的黑色,即使处于黑暗空旷的太空中,也能清晰的辨认出它的轮廓。那是最死寂的黑,是所有恐惧的归宿,是来自地狱的眼睛。

这简直是一种物理光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是时空裂缝。”于老忽然睁开了双眼,眉头紧蹙,说道:“出大事了。”

水逸清与月如意,听完皆是一惊,然后都看向了窗外。

时空裂缝的中心区域忽然闪过一道耀眼的红光,直刺得水逸清眯上了双眼。还没等水逸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飞船内已经有人叫出声来。等到水逸清的眼睛终于得以适应这道光芒时,一幅触目惊心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

那片漆黑的区域的中心发生爆炸,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球光芒万丈,点亮了这片不知寂静了多久的太空,宛如一个小太阳。它在不断膨胀,庞大的能量倾泻而出,伴随着灼热的风暴,时不时有红色气浪向四周喷涌。而这些喷涌出的物质最终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火球,其中有一部分是朝着飞船的方向冲过来的。

“是火流星!”飞船中有不少乘客开始惊呼起来。他们中的不少已经将自己的座位调成座舱模式。然而他们也知道,如果飞船真的失事了,这个小小的举动也无济于事。

飞船上的武器系统启动了,通过AI的精确计算,很快锁定了那些与飞船轨道有重叠的火流星,准备进行拦截。

虽然这艘飞船是运输飞船,但依旧搭载了少量高能伽马射线,电磁炮,氢弹等武器,以应对一些紧急情况。

一道道伽马射线与电磁炮发射精准的命中了火流星,氢弹没有使用,是因为这个距离过近,容易波及自身。然而,那些火流星在受到攻击后却几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因为他们本身没有实体,只有极少量的火流星偏离了方向,可更多的是没有发生偏转或者分裂成更多的小火流星。

这毕竟是数十年一遇的超自然现象,人类本就面对的较少。而且在飞船启程之前,还有航道检查,结果是没有发现任何异象。难道这是一起人为事故?什么人能引起这样的事故?

不过所幸飞船上还有第二套防护措施。只见分布在飞船周围的水晶再一次亮起,一个个具有神秘意义的符文在飞船外围形成,交织,融合。最终,这些符文织成一张包裹住整艘飞船的防护罩。

火流星很快便撞击到了防护罩上,不过被防护罩拦截了下来,炸开形成了一个个艳丽的火花。防护罩挡下了绝大部分攻击,但也因此出现了许多缺口,虽然可以再次愈合,但这一过程是需要时间的,于是也就给了少数火流星可乘之机,突破了防护罩。

众人再次惊呼起来,他们不知道飞船的外壁是否能够抵挡住火流星的进攻。

这时,人群之中响起一个声音:“大风起!”只见道士王玄站在座位前,右手将一张金黄色符纸高举过头顶,神情肃穆,一改先前的窘态,眉宇之间竟还带有一丝威严。他手中的符纸也应声亮了起来,随即飞船外出现一个闪亮的符文,正与他先前符纸上的所印相同。符文所处的真空忽然凭空出现了气流气流凝聚成团,形成巨大的气压,然后突然爆开,形成一道气浪,向着其中一颗火流星推去。

“快来帮忙!”王玄知道自己独木难支,还需几人去处理其他几个方向上的漏网之鱼。

与此同时,除了王玄之外,亦有十余位其他修行者用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其中也包括水逸清先前看到的那位兽人,和月如初身边的几人。

他们或双手结印,或借助外物,但均是隔空施法。术法声势浩大,比之于武先前向水逸清演示的水球术,自然是要高超的多。

见少数突破防护罩的火球被飞船上少数身怀绝技的乘客一一拦截下来,飞船上大部分乘客都逐渐安心下来。然而这其中,有一个人的状况却十分糟糕。

只见水逸清双手捧住自己的头,面露痛苦神色,豆粒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不断滴下。即便此刻他仍坐在座位上,可是他的身躯依旧摇摇欲坠。

月如意很快发现了水逸清的异常,急得花容失色,正要喊月如初来帮忙,才想起来此刻身边还有于老,连忙看向于老,正准备开口,却发现他早就在端详着水逸清了。

月如意焦急地问于老:“阿清他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于老答道:“这是共鸣紊乱,一般是源根比较驳杂的地界人初到天界时很容易出现的症状,你们神族人都是纯粹源根,没见过也正常。”

于老叹息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本来会在飞船下一次通过天空之眼时稍有不适。只是这个关头周围人都在施法,飞船中元灵波动得厉害,他这下有苦头吃了。”

此刻的水逸清,全身上下都因为与外界的共鸣而剧烈震荡。那仿佛要将他撕裂的疼痛感已经开始让他产生幻觉了,一时之间,许多童年阴影纷至沓来:

在游泳馆初学游泳时,失足掉入深水区而溺水,从此对游泳产生心理阴影。

放学时被富裕同学家养的藏獒吓得走不动路,从此害怕起所有犬类。

因为母亲常年在空间站工作,父亲也经常很忙参加不了家长会,被班里个别同学嘲笑自己是留守儿童,从此讨厌起社交。

…………

月如意急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阿清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于老沉吟道:“我已经隔绝了周围波动对这里的影响,但不能根除问题。他心口凝聚了一团淤火,此火由他自身元灵所化,却正在侵蚀他的意志。不可强灭,只可引至周身各处,待他自行化解。”

月如意贝齿紧咬红唇,片刻她便有了决断:“让我来试试吧,我是木源根,说不定能引导他心口这团火。”

还没等于老回复,月如意已经将手放到水逸清心口正前方。还没碰到水逸清的衣服,月如意已经能感觉到手心的炽热。她不再多想,连忙运转起功法。只见她掌心上,一颗青绿色的莲花迅速结成,之后不断汲取水逸清心口的热量。

伴随着淤火被莲花吸收,原本的青色莲花也渐渐变成橘红色,花瓣上不断有火星迸出。

月如意双手结印,兰指飞舞间,功法运转更盛,只见那朵红莲开始旋转起来,花瓣边缘火舌肆意窜动,令人触目惊心。

“快醒醒,阿清!”月如意心中默念,随即双掌合十,红莲上的烈焰迅速散开,露出此刻花瓣本体的颜色,粉白相间的花瓣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

一阵清风拂过,莲花的花瓣四散开来,分别飘落到水逸清身上各处,并融入他体内。此刻,原本水逸清那原本惨白的脸颊上终于泛起了些许红润。

“不,不可以!”水逸清惊叫道,身躯突然从座位上弹起。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边是月姐姐和于老,恍惚了片刻,才镇定下来。

月如意笑盈盈道:“刚刚做噩梦了?已经没事了。”

于老用赞赏的眼光看了眼月如意,随后开口对水逸清说道:“多亏了这位月姐姐,她让你少吃了许多苦头。”

水逸清红着脸向月如意道:“谢谢!”月如意大大咧咧一摆手,顺手撩了下自己的银发。水逸清不禁看得痴了。

太空中那团巨大的火球渐渐稳定下来,不再向四周喷射火球。在众人齐心协力下,火流星被悉数拦截,一场危机化险为夷。

整个过程中于武和月如初都没有出手。在这之后,于武一直眉头紧锁,话也少了许多,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月如初脸上则仍旧挂着谜一般的微笑。

太空之中没有昼夜这一说,只是按照人们的作息规律,飞船内的灯光会自动调节亮度,以确保人们的正常生活与休息。说来奇怪,虽然天界的规则与地界有诸多不同,但巧合的是,天界人生活的那颗星球也有太阳与月亮,一天也是24小时,一年也是365天,重力加速度也与地球上相差无几,这简直就像是地球的孪生姊妹。或许正是因为这么多巧合,也才给了两个世界足够的缘分,能够在天空之眼的牵线下彼此相遇。

不过,纵然如此,两个世界之间的重域,仍是一个不小的距离。飞船在燃料充足的情况下全速前进,并保证能够减速不掠过下一个天空之眼,也需要将近四天的路程。

除了燃料的耗费与飞船的维护费,越过天空之眼所使用的大型阵法,也是一笔价格不菲的开销。因此两个世界之间的往返需要考虑经济性,要尽可能搭载更多的乘客与物资,不能给每个乘客都安排一套房间。只有少数独立的房间供给那些支付更高价格的乘客休息,剩下的乘客都只能在自己的座椅上度过四日。

当然了,乘客的座椅也是高科技时代的产物,它可以在座椅与休眠舱之间自由切换,还配有其他设施,使之具备上网,按摩等功能。必要时候,这个座椅甚至可以当做冬眠舱来使用。

那些配有房间的人们全都坐在最后一排,其中仅是那一行眉心印着神纹的神族人就占了六个。在休息的时候,他们的座位便会陷入地板下,那下面是属于他们的套房。

晚上月如意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她和水逸清约定好,剩下几天还会再来教他阵法。

奇怪的是,像于老这种大能没有要自己的房间。

吃完配送的晚餐后,水逸清用座椅配备的电脑上网。他发现,这艘飞船上的电子设备抗干扰能力都比较强,至少不会像他最后两个月在地界时那样时不时就出现故障。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没有再迫不及待地打开游戏界面,而是翻出了一张物理竞赛试卷。这张试卷上的题目,他至今依旧耿耿于怀。

其实在刚开始得知自己不能做实验和接通智能时,他曾有过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不使用智脑的前提下,强行走上科学研究的道路。

毕竟20到21世纪曾还有一个科学家因身患渐冻症而全身瘫痪,最后照样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那他为什么就不能去挑战自己的命运呢?

于是他提前两年参加初中生物理竞赛,试图用一个成功来奠定自己的信心。可是结果是惨痛的,他没有取得好的名次,甚至一个与他同龄的参赛学生却名列前茅。然后,最后一层幻想,破灭了。

他不是不够坚定,才选择放弃,而是因为清晰地认识到,即便在都不接通智脑的前提下,他与那些天才也还有巨大的差距。那么当别人使用智脑后,这个差距只会变得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不可逾越的天堑。

人定胜天,真的是这样吗?

水逸清就这样望着这张试卷,望着上面的字迹由清晰变为模糊。

与此同时,天界深处,有一片光洁如镜的冰湖。

冰湖旁边的岸上有一个简陋的小木屋,屋檐边挂着一串铜制铃铛。木屋周围有一道宽而深的环形沟壑,其内壁光滑平整。此地岩石坚硬无比,而竟有人能开凿出如此一条深沟,可见此人功力之深。

目之中有一个人盘腿而坐。只见他衣衫破旧,肮脏不堪,灰黑色的毛发更是长的骇人,几乎要将他整个身体都笼罩起来。更恐怖的是,如果仔细去听,你会发现他居然没有呼吸声与心跳声!

可是如果你愿意在他身边守上一段时间,就会知道他不是没有呼吸与心跳,而是间隔极长,往往一整日下来,也只有数息与数十次心跳。

此时的夜空中,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红光。

屋檐的那串铃铛忽然响起,伴随着清脆的铃声,原本沉睡许久的身躯呼吸与心跳的频率骤然加快,不过短短几秒已经恢复至正常人的两成左右。

红光并没有停留许久就消失了,紧接着他又出现在了夜空中的另一个位置,之后又消失,又出现……就这样,红光在夜空中不停闪烁,几次闪烁的位置之间连线也近似一条直线,而这条直线延伸的尽头,竟是这一片冰湖。

木屋中的身躯呼吸与心跳的频率仍在加快,伴随着那道红光的不断靠近。终于,屋中的人睁开了双眼,而天空中那道红光也出现在了冰湖正上方。红光之中,依稀可见一个身影。

隔着木屋的墙壁,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瞬。

红光再次消失,冰湖上的身影最后一个瞬移来到了小木屋旁的沟壑之外。

这是一个身着黑袍,剑眉朗目的男子。只见他向木屋的方向拱手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木屋的门打开了,那毛发长的可怕的人缓缓走出,望见黑袍男子后,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说话了,他喉咙中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又尝试了一会儿,终于沙哑地说道:“我……我就知道……你会来赴约的。”此刻,他的呼吸与心跳也已恢复了正常,但是仍只有常人的一半。

黑袍男子低头望了眼地上的沟壑,道:“画地为牢,砥砺剑道,不愧是剑囚啊!”

被称为剑囚的男人,突然大笑起来,不过没笑几声,他就有些岔气了。只听到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了几声。

剑囚道:“你走后,我练了六年剑术,然后龟息功辟谷直到现在,是该先吃些东西才是。”说罢,他调用体内残余的一丝真气,将其汇聚于右臂之上。突然,他的右臂猛地抬起,指向空中,一道剑气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又过一会儿,天空中掉下来一只雪白色的鹰。剑囚和黑袍男子,走到了那只鹰落下的地方。

那只鹰身上并没有伤口,然而经脉寸断,已然死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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