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约定(2 / 2)

黑袍男子点头夸赞:“不愧是武道巅峰,辟谷十二年后还能有此功力,剑意也更胜从前了。”

剑囚摇头道:“哪比得上你厉害?不过还是你说话中听,我的武道,有巅峰无止境。”说着坐了下去,抓起地上的鹰就要直接啃。

黑袍男子连忙拦住了他,并在手心运出了一团火,说:“烤一下吧,挺快的。”

剑囚大笑道:“倘若我等的不耐烦,八年前就准备开溜,只怕这龟息醒来后吃上的第一口就得是生肉了吧。”

黑袍男子沉默不语,只是小心翼翼地用火烤着鹰。这只鹰的羽毛十分奇特洁白如雪,而且一遇火就融化,露出白嫩的皮。在他细心控火下,鹰的皮逐渐变成金黄色,一滴滴油脂从皮上渗出,使它看上去美味得诱人。

剑囚连连咂舌道:“差不多行了,我看着都馋死了。”

黑袍男子轻笑了一声,从怀里的一个锦囊中取出了孜然与胡椒粉,轻轻撒在烤鹰上,然后将烤鹰递给剑囚。

剑囚一把抢过烤鹰,狼吞虎咽起来。他的毛发很快就沾满了油和调料粉,显得更加肮脏。于是他空出一只手,运起了剑诀。剑气围绕着他的身体转了几圈,将他的毛发、胡须、指甲都削成了正常模样。

剑囚对黑袍男子说:“我屋子底下还埋着当年那坛酒,帮我取一下吧。”说罢,他又继续自顾自地啃着烤鹰。

黑袍男子转身走向了那个木屋。在充满发霉气息的屋子里,他发现了地上有一块可以活动的石板。石板质地坚硬,表面光滑,仔细辨认下竟是青玉所制。将石板揭开,可以看到其中有一坛密封完好的酒。

这是他们十八年前临别之际用青梅所酿的一坛酒,埋在了地里。想不到剑囚后来就在这里建了屋子。他取出酒坛细细摩挲一阵后,方才走出了木屋,回到湖边。

见到黑袍男子过来,他连忙起身,从黑袍男子手中抢过酒坛,解开封盖,仰头就将酒往嘴里灌。借着青梅酒润喉,剑囚大快朵颐,很快就将整只鹰除了内脏的肉全部吃完。

吃完了肉,大半坛酒就没了,然而,这其中只有小半坛入了他的肚子,更多则是洒在了地上。

还有小半坛酒,剑囚将酒坛递给了黑袍男子。男子二话不说,也将酒坛举起来喝。只是不同的是,他没有滴下一滴酒。最终,酒坛见了底,他将酒坛缓缓放在了地上。

黑袍男子道:“先前定下的是十年之约,可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被迫去了地界,不得不耽误了,害你在此等到现在。”

剑囚道:“反正我都龟息了,多几年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事实上,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所幸这是个清净之地,这些年来没受到什么叨扰。”

黑袍男子道:“我已破境,今日这一架,兴许不能如当年那番全力以赴了。不然,由你来定规则吧。”

剑囚大笑道:“你的天赋在我之上,我岂能没料到今日这局面?但这正是我与你约这一战的目的——我要突破所谓的武道止境。

“这样吧,一会儿开打,你先把境界压制在化虚,如果我能以全力将你逼入归真,便是我赢,否则是你赢,可否?”

黑袍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没有问题。”他面朝剑囚,缓缓退至冰湖中央。

只见剑囚身上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很快他就达到了半步武道巅峰,他说道:“那我先出招吧!”

他一抬手,周围便凝聚出了三只无形的剑气,他们全部指向了湖心,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射而出。

黑袍男子的身体化作一团烈焰,向冰湖正上方飞去。

剑囚手指一转,那三只剑气便随即调转方向,向上飞去,紧紧的跟随在那团烈焰身后,与此同时,他身旁又出现了九支剑气,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激射出,然后又都调转方向,从四面八方朝着那团烈焰包尾去,而且速度是前面三只剑气的两倍有余。

那团烈焰中忽然伸出了一只由火化形成的手掌,那只手掌拍向了身后的三只剑气。剑气被烈焰化作的手掌瞬间拍散,并激起了一道气浪。没过多久,剩余九只剑气也先后飞至,那只手掌急速旋转一周,九只剑气均淹没在这只手掌中。

剑囚右脚向前迈出一步,气势也再次攀升,他周围的空气中已有上百只剑气凝聚成型。然后他纵身一跃,向着那团烈焰疾驰,他周围的剑气也倾巢而出,而且飞得更快。

见到那群剑气接踵而至,烈焰之上泛出一道红光,然后从原地消失,飞剑都刺了个空,当红光再次出现时,已经出现在剑群的上方,那只手掌再度一挥,十几只剑气都被烈焰吞没。与此同时,其他剑气又调转方向向上飞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弧形的轨迹,似乎想要组成一张网,将那团烈焰包裹在其中。然而这张网才堪堪组成了一半,红光就再次闪耀起来。几次闪烁,伴随着火掌一次次拍出,剑群很快就稀疏许多,渐渐溃不成军。

此时剑囚也飞至湖心,他的境界也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武道巅峰——也就是武修的止境,熟悉的瓶颈又到来了。

然而所谓武道巅峰,并不是所有源修的止境。

于武并没有有关境界的所有知识都告诉水逸清。实际上,不是所有人都有像他们那样的天赋。

源根分为“天、地、凡”三级,大部分人只有凡源根,如剑囚这样。凡源根的源修不似天、地源根的源修那样拥有先天明确的道路,而是要后天选择,在境界的突破上也更加困难。于是天、地源根的源修通常被称为先天源修,凡源根的源修通常被称为后天源修。

后天源修因为境界上难比先天源修,常常会毕生投入武道或术道以提升自己的实力。故人们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往往只有先天源修自称源修,后天源修则多称自己为武修或术修。

后天源修几乎没有人能踏入归真境,所以这里的武道巅峰,其实指的就是化虚武修能达到的武道止境。也就是说,这个止境并不是黑袍男子的止境。

十八年前,他与黑袍男子第一次交手时,便已然跨入了这个境界,彼时的黑袍男子还是化虚巅峰,两人初次交手不分胜负。可他深知,武道走到了这里便是几乎是到头了,而黑袍男子是先天源修,再修行下去还有一个归真境。所以日后若是再度交手,剑囚并不清楚自己能坚持多久。

两人性情相投,一见如故。黑袍男子是旷世奇才,志向高远;剑囚则是一个武痴,一心追求剑道的极致。当时两人便定下了十年之约,要在十年后再决高下。

剑囚料道男子会破境,所以他多年砥砺剑道,为的就是再战之时,能够以此为契机,突破武修止境的天堑。

“剑来!”剑囚大声喝道。

乾坤涌风云,剑冢有龙吟。

光洁如镜的冰湖表面,一道道裂痕出现并迅速蔓延、交织。一支铁剑从冰湖中窜出,直指苍穹。很快,第二把铁剑也窜了出来,之后是第三把,第四把……铁剑冲出冰湖的间隔越来越短。很快,天空中便出现了上千把铁剑,在月光的照耀下,剑身上反射出淡淡寒光,令人看见便会心生寒意,如坠冰窟。

谁能想到,这片宁静祥和的冰湖之下,竟是一个幽森肃杀的剑冢!

“剑阵,封!”剑囚道。

上千把飞剑应声围绕着那团烈焰旋转,铁剑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其上充斥着凛冽的剑气,将见证内外的空间隔绝开来,这样一来,压制境界的黑袍男子,便无法瞬移到剑阵之外。

此时,冰湖的正中心,还有一阵更大的杀气在酝酿。

剑囚隔空向正下方的冰湖抓去,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然后手臂缓缓的抬起,只见冰湖的正中心,裂缝不断扩大,很快已有尺余宽。

倏忽间一声巨响,湖心的冰块向四周溅射开来。一柄巨剑从湖中冲天而起,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剑鸣,飞到剑囚身前。那是一把巨大而古朴的石剑,名曰“困龙”,剑身宽厚无锋。整把剑几乎于人等高,显得十分沉重。

剑囚握住了剑柄,目中精光闪烁,这一刻,他就像换了一个人。滔滔不绝的剑意从他全身释放出来,这一刻,他仿佛拥有能够斩断一切的力量。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股可以威胁到他的剑意,身处阵中的男子终于有所反应。由火化形的手掌收回,那团烈焰的亮度骤增。剑阵中的元变得燥热起来,紧接着,空气开始剧烈燃烧——这是它们被炼化为火元素的象征。熊熊大火弥漫,烈焰之中似乎在孕育着什么。最终,周围的火元素被吸收殆尽,那团烈焰化为一只狰狞的炎魔。

剑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飞向剑阵的正上方。

炎魔挥动起他的巨爪,狠狠地拍在剑阵上。巨爪所过之处,五十多把飞剑被拍出剑阵,剑阵随即出现了一个缺口,整个剑阵更是剧烈震荡起来。

炎魔再一次挥爪,又是五十多把飞剑飞出。纵然剑阵庞大,奈何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上百把飞剑的缺少,剑阵之中的剑气已经紊乱,使得它摇摇欲坠。

剑囚悬浮在剑阵上空,手中的长剑也指向炎魔的头顶。

炎魔仰天长啸,一道炎热的气流爆发出来,从各个方向涌向剑阵。气浪撞到剑阵,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这张由飞剑交织成的大网无情地撕裂。一把把飞剑如雨点般从空中落下。

也就在这一瞬间,剑囚出剑了。他从天而降,画地为牢十二载积攒的剑意,尽皆灌输在巨剑的剑身上,让本没有剑锋的剑身,化出一道凌厉无双的剑芒。

炎魔见状,双掌向中合十,正好赶在巨剑刺到他头顶前将它接下。但紧接着,巨剑的剑身开始震动起来,一阵低沉的剑鸣声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宛如一只困缚之龙不甘的怒吼。巨剑上,磅礴的剑意竟化作一只无形的巨龙。剑囚眼中战意昂扬,似乎与手中巨剑和无形的巨龙都化为了一体。毕生砥砺剑道,只为了当下这一剑!

炎魔再也支撑不住,在巨龙的冲击下从空中急速下坠。坠至冰湖之上,坚实的冰层一遇炎魔的身躯便融化成水,是以冰层几乎未能缓解一龙一魔下坠的趋势。巨龙与炎魔,双双坠入冰湖之中。

随后,组成剑阵的铁剑一支支落在冰湖上,发出了“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天地间终于宁静了片刻,然而……

以湖中央为中心,方圆一里内的元全都狂暴起来。接着,整个冰湖开始融化,沸腾,蒸发。冰湖之上的空气,竟凭空燃起了熊熊大火,宛如人间炼狱。

然而,没等湖水被蒸干,天地间的元又恢复了平静。那片大火在一瞬间便消失了。湖水蒸出的水蒸气化作了缕缕白雾,氤氲在湖面上。上一刻的人间炼狱,下一刻竟又变成了人间仙境。

两道身影冲出了湖水,仔细看去,竟是黑袍男子扶着面如金纸的剑囚。黑袍男子在岸边放下剑囚,又从怀里取出一颗金黄色的丹药递给他。剑囚接过丹药吞下,然后打坐调息片刻,终于在吐出一口瘀血后,脸色好看了许多。

“源修的归真境,恐怖如斯啊。却是不知道,传说中的神明,又有多么强大?”剑囚气若游丝地说道。

原来,在与黑袍男子交战激起的战意的加持下,剑囚那一剑,将十五年画地为牢所积蓄的剑意发挥得淋漓尽致,竟然跨过了武道止境的天堑,逼得黑袍男子不得不进入归真境才得以接下。

黑袍男子叹了口气道:“不至于,逼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剑囚为了这一剑,坏了自己根基,导致境界大跌。

“为天下武夫争一口气,哪怕没其他人看到。”剑囚顿了顿,又道:“我这一辈子都被人称作“剑囚”,为了武道的极致,我可以不惜一切,没什么至于不至于的。不过今日之后,我也算迈出出了困缚自己的牢笼。从今以后,不必再叫我“剑囚”了,就喊我本来的名字——“陈乾”吧。”

黑袍男子向陈乾拱手,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陈乾起身向黑袍男子一摆手道:“行了,别搞这么婆婆妈妈,江湖人应该爽快点。看的出来,你还有大事要去做。你现在都这么强了,我硬要跟着也是拖后腿。咱们就此别过吧,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上一面。到时候再一起喝酒。”

黑袍男子直起身,朝陈乾点了点头。随后他向空中一跃,化作一道红光。几经闪烁,消失在天际。陈乾也背起巨剑,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始了他的旅程。

这方严寒的洞天中,湖的表面,又重新结出了坚冰。

地界,地球上空的一个空间站,也是亚洲星际最高指挥部的所在。

司令室内,一个身着军装,面部线条峻峭的男子站在一块大全息显示屏前。屏幕上显示的是刚从重域中一艘运输飞船上传回的画面。画面上正是时空裂缝出现时的景象。

“报……报告长官,S-05号不见了。”一位身着研究人员服装的女子神情慌张地跑进来。

“我知道了,去忙吧,小宋。”司令道。

“不去把他追回来吗长官?这些年我们倾尽了资源培养他。”小宋道。

“留不住的,他在天界有未了的事情。传我的命令,封锁他离开的消息。”司令平静说道:“按照约定,他会回来的。”

屏幕上的时空裂缝,一道耀眼的红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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