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残(1 / 2)

建康城内,波诡云谲。

入夏以来,天一直阴着,乌云盖在头顶,让人透不过气来。

刘义隆的病不好反倒更加严重,就算西殿的门再怎么紧闭也关不住皇帝病危的消息。人人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刘义隆会不会驾鹤西去。

刘义隆病重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北边,鲜卑人打起了南下的主意。比起在战场上的功绩,拓跋焘比刘义隆只多不少。他听闻南边事多,檀道济又和主子生了嫌隙,虎符落在几个没上过战场的黄毛小儿手中,恰逢他刚刚灭凉,正是士气高涨之时,于是打算南下。然而朝廷中出现了两种声音,一是由崔浩为首的主战党和以高允为首的主和党。高允认为,虽然檀道济被囚禁,但是若他们南下,大敌当前,檀道济很有可能被复用。虽然凉国是个小国,但是也耗费了不少兵力,人困马乏不宜再出征,况且趁人之危,容易被天下不耻。崔浩则认为,此时正是南下的大好时机,要是等刘义隆缓过来,恐怕又是个威胁,高允书生气太重,什么耻不耻的,当年刘义隆带兵时,也没少搞偷袭。双方争执不下,拓跋焘最后取一个折中的办法,小规模骚扰,能占几座城池就占几座,至少给本就摇摇欲坠的岛夷朝廷添把火。

加急的军报从虎牢传到了建康,刘义康焦急的在太极殿里踱来踱去,他哪里遇见过这事。拓跋部大军南下,刘湛、范晔和孔熙先等人更是没了主意,其中范晔和孔熙先都写文章的一把好手,真要带兵上战场恐怕有去无回,无奈他们只好请檀道济出山。

“其实这也不是件坏事。”孔熙先说道。大家都望向他。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拓跋焘南下,我们正好借机将沈庆之和朱容子调离羽林军,如此一来,台城就彻底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然而范晔并不同意,说道:“皇帝虽然病重,但是我们这么明目张胆地换禁军将领,万一他好起来怎么办?毕竟这半年多都是一会儿好一会坏的,谁吃得准?我们现在要保证万无一失,与其换领护军和殿中将军这么大动干戈,不如在羽林军里找个信得过的校尉更实惠。”刘义康觉得范晔说得有道理,没有采纳孔熙先的主意。

檀道济的声明早就在外。听说他出山了,崔浩不敢贸然行进,北方的柔然见拓跋焘南下攻宋,便也趁机攻魏,崔浩只好班师回朝支援北方。

檀道济的威望让索虏闻风丧胆,也让刘义康更加忌惮他。若是刘义隆驾崩,以刘义康的资历恐怕很那控制住檀家。“别看废少帝是徐羡之等人在前,其实这几人里檀道济的权势更让人忌惮。若殿下真想接过皇位,檀道济不除不以安天下。”范晔说道。刘义康对范晔的话深以为然。于是等檀道济班师回朝后,刘义康马上收了他的兵权,又将其软禁了起来。

孔熙先也说道:“而且檀道济不除,后面的事都不好办。”此时他们已经想到了好办法。文官里,他们决定拉拢丹阳尹徐湛之。徐湛之的父亲徐逵之是刘义康同母胞姐刘兴娣的驸马,只是徐湛之非刘兴娣所生,而且他也不过比刘兴娣小几岁而已。当初刘裕为了拉拢徐逵之,便选他为驸马。刘兴娣嫁过去的时候,徐湛之已经十二岁了。于是几人觉得徐湛之是非常靠得住的,论起来,他是刘义康的外甥。于武,他们瞄准了许耀,这个人的姐夫和孔熙先是旧相识,俩人都喜欢星算占卜,所以常常聚在一起切磋,就在前不久,他还算出来,刘义隆晚年会经历骨肉相残,且新帝出自江州。在刘义隆镇守的荆州的时候,刘义康就是江州刺史。孔熙先将此事只告诉了范晔,范晔只是半信半疑,但是他也想拥立刘义康,于是便说服自己。

只是如今刘义康又有些犹豫,他只是想等刘义隆驾崩后取代太子登基,不想搞政变上位,这样更名不正言不顺,恐怕要被人一直诟病。当务之急是除掉檀道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刘湛几人只得无奈离开。刘湛走在最后面,低声叹了一口气,正好被范晔听到,问道:“怎么如此唉声叹气的?”

“小女前些日子进宫,说皇帝的病好了,但你们看现在大殿门紧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这心里上上下下的。”刘湛说道。

孔熙先马上也说道:“咱们计划了这么多,万一皇帝的病真好了怎么办?”

范晔一狠心,对刘湛说起了孔熙先占卜的事情:“不知道你信不信?”刘湛听完有些吃惊,对此深信不疑:“我就说,这事一定能成!既然彭城王不同意,我们索性就按计划行事,事成之后,殿下不想登基都不行。”

几人相视一笑,决定撇下刘义康,就像当年檀道济他们所做的事情一样。他们先去找了徐湛之,没想到他欣然答应了,说事成之后,一定第一个代表百官拥趸彭城王。尔后又去找了许耀,他开始有些犹豫,但是被孔熙先的一张巧嘴打动了,孔熙先许诺事成迁他为殿中将军,于是许耀答应做台城内应。

但是光有内应还不行,毕竟整个台城的禁军防卫还都掌握在荆州党,此时若是能拉几个真正有兵的人从台城外进攻才行。

“不知道你们觉得周灵甫这个人如何?”范晔问道。周灵甫是广州人,手里不仅有兵,还有家兵,曾经得了刘义康的提拔升为将军。而且广州里建康甚远,几人商议觉得让周将军去招兵买马,山高皇帝远的,刘义隆绝对察觉不到。

于是刘湛和范晔去联络台城外的人,孔熙先则草拟檄文,为刘义康登基后的文书做准备。

这日,看管檀道济的侍卫换班,其中一个侍卫偷偷溜进了檀道济的房间。此时檀道济正在打坐,听到有人进他的屋子中,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阿父~”那个人小声叫道。

檀道济这才睁开眼睛,看清来的人正是他的儿子檀遵。“你怎么来了?”

“阿父,彭城王恐怕一直忌惮你呀,如今陛下病危,恐怕他们要对你不利,咱们要想想办法!”

“那你想如何?君要臣死,臣又能如何呢?”

“我们可以……我们可以找皇后殿下!”

檀道济一声叹气:“皇后殿下现在自身难保,今日他们囚禁我,明日就敢把皇后和太子囚禁起来。你们不要被我连累,赶紧辞官回家吧,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阿父你在这里,我们如何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难道我们真就任人宰割吗?”檀遵激动地说道。

檀道济没有说话,只是让儿子尽快离开,若是被人看见,真落得一个谋逆的罪名。檀遵还想再劝父亲,可是檀道济不理他,任由怎么劝说仍然继续打坐不为所动,檀遵没有办法,只得先含泪退下。

不久,整个建康被恐怖的氛围笼罩着,刘义康命到彦之、沈庆之查抄了檀道济和他的家人。当到彦之收捕檀道济之时,檀公正安稳地打坐,直到到彦之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睁开眼睛:“到将军,你怎么才来呀?”

“檀大人。”到彦之叫了一声。檀道济摆摆手,不让到彦之为难。檀道济在前面走着,到彦之在后面跟着,一同走向门外,等檀道济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转身对到彦之说:“我的家人未参与少帝的事情,能否放过他们?”

到彦之为难地说道:“如今朝中大小事物都由彭城王说了算,卑职只是奉命行事。”

檀道济长叹一声,他早想到自己有如此下场,自从跟先帝创业以来,讨伐桓玄,逼晋朝皇帝退位,战功无数又子孙封爵,树大招风,而自己始终信守的为臣之道也没能保全自己,还会牵连整个家族。

在查抄檀家人的时候,平安又一次感到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檀家上下被收到廷尉,她连阚敏成都救不了,这次更无望去救檀道济。

正当孔熙先慷慨激昂地撰写檄文的时候,正当刘湛和范晔所有都万无一失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徐湛之去告了密。

那日他们去找徐湛之的时候,他先是答应了下来,因为整个朝堂都在刘义康的控制之下,若那时自己不从,恐怕很快便被灭口。但是他自己在家里左思右想之后决定维护正统。刘义康从礼法上都无法说服天下人,自己要是支持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谋权篡位,必定会背千古骂名。退一万步讲,刘义康党已经在筹划谋反,建康已经免不了一场劫难。其实若是刘义康等皇帝驾崩后登基,徐湛之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异议,这些年台城的杀戮太多,他也不想掺和太多。就当刘义康执掌大权的时候,他也没想过站队,根本不想卷入纷争,谁知道自己和刘兴娣的关系被裹挟进这场阴谋。

徐湛之夜访殷景仁,门吏告诉他殷大人已经就寝了,但是徐湛之仍然坚持要见殷景仁,门吏没有办法,只好请他进来。不一会儿,殷景仁身着睡衣,披着袍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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