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漏雨的屋子（2 / 2）

夜深了，不知不觉一家人都睡了。黄土高坡上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夜色中院落前后的柳树和梨树斑驳的树影尽情地随风摇曳。月光从方形的格子窗户中微微透进来一丝丝光亮，照在这矮小贫瘠却又温暖的屋顶，照在那些平静却又幸福的红彤彤的脸蛋上。

这里除了夏日的几阵雷雨和秋日几遍绵绵细雨，似乎也很少下雨。而雷雨交加的夜，对孩子们来说，是恐怖的，仿佛千年蛇妖伴随着闪电瞬间能透过薄薄的窗户纸跳脱进来，一口咬掉自己。而雷雨天盼弟的父母是忧愁的；因为大雨天那平日里还能装模作样的屋顶瞬间像成了筛子，四处嘀嗒嘀嗒往进漏雨。母亲把盆盆罐罐放置在地面的不同位置，暂时拾起这最后的窘迫和无可奈何。

若是这雨下到深夜，盼弟的父母也不敢沉沉睡去；怕这暴雨把屋顶压塌，就把熟睡中的姐妹俩背到北屋的大炕上。那屋檐上流下来的大雨滴，就在父母分别背着她们跑往北屋的三四步间突然砸在盼弟的额头，冰凉而清透，瞬间睡意全无。这一刻在记忆中，总是无比的清醒。

后来东屋在修葺屋顶时，恰逢阴雨频频，盼弟和姐姐就借住在三婶家，和堂姐们一起挤在一张不大的热炕上。

三婶家的院子与盼弟家仅一墙之隔。而三婶、三婶家，以及三婶家的姐姐们也是盼弟童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三婶个头很矮，大约一米四出头。身材宽宽壮壮的，加之常年在田地里辛苦劳作，微微弯着的腰和驼着的背让她显得更矮了。那黝黑皲裂的大脸盘上微微透露着健康的高原红；额间的川字纹形成两条明显的沟壕，就像黄土高塬上的沟壑；一张厚厚的紫色嘴唇无比的灵巧，她说过的话一般总是压韵对仗，朗朗上口，幽默风趣，引人发笑。在这十里八村还是难得的一位口才能人，方圆百里颇为出名。

每次三妈一出现在村头，经常有人起哄说，“来一段，来一段！”三妈也是当仁不让，随口说辞一段露一手的同时，还能把起哄者挖苦一番。

“李家的女，是贼像你，一顿能吃三缸米，一跑能跑三百米，越看眉眼是越像你，和他大（爹）差得是三万里。”三妈说罢，众人哈哈大笑，起哄者也是悻悻地扭头就走了。

而三叔沉默寡言，埋头苦干。包括家里的孩子也是，大都不善言辞。一家子的话真的是统统都被三婶承包了。不过，话虽多，人也实诚善良心也软，尤其对小孩子也很友善。所以，盼弟姐弟一有空闲时间都喜欢去三婶家玩。三婶家的院子也不太大。东西和北面分别有三间房子。不管哪间屋子对盼弟来说最有吸引力的那就是每间屋子火炕周围的墙上贴满的书籍。

那些墙纸大都是从那几个堂姐小学和中学课本上撕下来贴上去的。那个年月在这山间的小村落里，除了田野里的庄家和周围的景色一年四季是有着不同色彩和习以为常的事。而那时配有图画的书是稀少的，而配有彩色插图的书就更稀有了。所以一有时间盼弟就跑来看，非常仔细的看。不过有的纸张并不是连续贴到墙上的，一些有趣的富有哲理的故事总是缺少了结尾，让人意犹未尽又无可奈何。

“唉！要是这书不要被撕了后贴到墙上该多好。这样，每个故事都有完整的结局。”盼弟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