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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动作,感到眼眶很胀。闻听的视线躲闪了下,挣脱他的手臂,朝房间里走了几步,小声说道:“我想我们还是先不要在一起了。”

“……为什么?”

闻听一时没说话,凌厉走到他身边,和他挨得很近,这时他发现闻听把下午还戴着的手链摘下了。凌厉定了定神:“是因为我说错话你生气了,是不是?我那时候是因为着急才乱说的。刚来临溪的时候也许是有点……但是跟你呆在一起以后就没有了,我从来没有瞧不上你,我发誓从来没有,如果你担心的话,以后……”

“我知道你其实没有。”闻听打断他,“我后来也是在说气话。”

“那就好。可我说那话确实是说错了,要和你道歉。”

“嗯……”

“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明明是他问的,可是闻听刚要开口,他又很急地换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来北京的?”

闻听顿住,“嗯”了一声,他揽着他朝床边走:“坐着说吧。”互相挨着坐下来了,手还搭在他的后腰。闻听犹豫着退开一点,他没让,坦然地看他。刚才还戴着手串,现在欲盖弥彰地收起来,他料想闻听也只是有点顾忌,不是真的想和自己分开。

闻听又犹豫地忸怩了片刻,还是在凌厉仿佛理所应当的强势下败下阵来:“你还记得之前我让小马哥帮我寄东西,但是没有告诉你的事情吗?”

“嗯。”

“其实是我在写稿子…之前去书店的时候,看到有些文学杂志,后面有投稿的地址,我就想我也可以试试。”

“所以真的是在投稿。”他困惑,“可是这有什么不能和我说?我还能帮你问问我们学校的同学。”

“我也说不上,就觉得。”他沉默了一阵,“我不知道,自尊心吧。感觉希望很渺茫,我这样高考都没考好的人还想着投稿,好像是异想天开,说出来怕被笑话。”

凌厉有点受伤:“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怎么可能会笑话你。”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

他看着闻听纠结的样子又顿时全无不快。说着不会笑话,可当时流露出鄙视县城意味的不还是自己,说到底也是自己没有给闻听足够的信任。

“我乱说的,不是你的问题。”他又离闻听坐近一点,接着问:“然后呢?是陆老师接到投稿了吗?”

“你都知道陆老师了?”闻听诧异地看他,“你这都是怎么知道的?”

凌厉得意地挑挑眉毛,不过完全没打算提起凌云的功劳:“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会知道的,所以你以后不要再瞒我了。”他见闻听露出怀疑的表情,很快解释:“都是正当手段,你快说是怎么联系上的。”

“是陆老师来联系我的。你走之后的第二天,我接到他的电话,他问我是不是朝一本杂志投稿了。”他看起来有点羞涩,语气里又很兴奋,“这事情很巧。文章过稿了以后,他们就准备打电话联系。正好那个师兄在杂志社里帮忙。”闻听顿了一下:“你刚才看到的站在我旁边那个就是我的师兄。”

凌厉很平地“嗯”了一声。

“你真不知道有多巧。他是吴教授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之前吴教授来临溪的时候他也来了,我跟小马哥去看热闹,他还给我递了糖,最近才知道,原来当时我们就见过面。”

凌厉脸上挂不住,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很差。闻听察觉了,无奈道:“你不要多想,他和他女朋友都好多年了。”

“好吧。”他立刻被哄好,既为了这事本身,又为了闻听这样解释。刚才还说不要在一起呢,不在一起现在解释个什么劲儿,还说什么不要多想。他看出闻听心思单纯压根没发觉,当然他也更加不打算拆穿。

“他看到我的寄件地址写的是临溪,就多留意了一下。他现在在跟陆老师读博,就把这事情告诉陆老师,陆老师看见了,所以才联系到我。”

“所以你现在的学校,是陆老师让你来上的?”

“嗯。陆老师问了问我近期的情况,问我愿不愿意来北京。他说他可以让我来这个学校上课,平时叫师兄带我去大学里旁听。他说,这样虽然拿不到文凭,但是真才实学比文凭的名头更重要。”

凌厉有点感动,真诚地说:“是这么回事。”

“不过我知道其实这样也不公平。”闻听低下头去,“这个学院是有长时间发表经历的人才能进来的,我能来全是因为陆老师帮我。而且去大学里蹭课也是因为跟着师兄,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走后门吧。而且陆老师还说以后我工作了他也会帮我,他没有这么明说,但我想大概是真的要找工作时没有文凭也不太行,还是得靠他的人脉,所以确实是不公平。”

“可是什么是公平呢?”凌厉反驳他,“你说我妈妈有钱,我在城市里出生,那这算不算公平?本来就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公平。而且你也是过稿了才被发现的,说明你也是真的很厉害。”

“嗯,我也就是和你才会说这些。”闻听不自觉地偏了偏脑袋,朝凌厉的方向靠。“这回也是因为想到你曾经说我也该为自己想。我事后想起来,确实是这样一回事。以前总觉得不想欠别人的,但是其实都在互相依靠着前进。既然陆老师愿意帮我,我就不该浪费这次机会。”

凌厉的手掌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摩挲着:“你现在住在哪里?”

“在陆老师那边。学院给他们分配了就近的公寓,但是他自己有房子,说平时也不去住,就让我先住在那。是单人间,我一个人住着。”

北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他很有点怀疑陆老师说辞的真实性,但是当然没有质疑,只是问道:“你现在的生活费呢,够用吗?”

“够用,我都没有什么开销。平时三餐在学校食堂吃,很便宜,因为用的是陆老师申请的卡,所以月底还可以报销,有两千块的额度,根本用不完。写稿子还会有稿费。而且我爸妈也知道我来北京了,也会给我打钱。”

“那就好,你要是不够用就问我要。”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愿意借他们的,就不愿意借我的?”

闻听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可是你和他们不一样。”

“所以你愿意管不熟的人要,就不愿意管我要。”

“也不是。”他摇头,“他们的我可以还清,可是你的还不清。”

“我本来就不要你还清。”

闻听被说得有点乱,理了理思绪道:“我想我们得平等地在一起。”

他想反驳,然而想起凌风讲的话,还是噤了声。

闻听说:“所以我才说我们先不要在一起了,之前那样和你吵架,也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想好,莽莽撞撞地。我不想再那个样子。没有很快联系你也是因为这个。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害得你这样找我。我这段时间很忙,过得晕头转向的,存了你的号码,但又想等我真的在这里确定稳定下来再告诉你。万一要是有变数,搞得我们都不愉快。我想等我们都考虑清楚了再说。”

“要考虑什么?考虑喜不喜欢吗?”

闻听皱着眉头,显然也是没有想清楚的样子。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他无奈道:“不是……”

“不是什么?”凌厉追问,“这才两周,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他赶忙讲,又从凌厉的表情中感觉自己仿佛落了圈套。极力抑制住羞赧,坚持道:“但不是喜欢的问题,是别的问题。我想和你站在一样的高度上,虽然我知道这也许不可能,但是至少要再靠近一点,我现在和你的差距太大了,这样我们会有很多矛盾。”

“我们互相喜欢就不会有矛盾。”

“会有。”闻听认真地说,“比如我和你的消费水平就不在一个等级。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连个冰淇淋都没法给你买。”

他就知道那时闻听准是不高兴了,在心里把哈根达斯默默拉黑,但也知道此时闻听说的不只是冰淇淋的事情。

“我也不想你和我在一起是可怜我。”

“我从来没有可怜过你。”他回得很快,“闻听,我是爱你。”

闻听飞快地眨眼,却依然坚持:“但是……你再等等我。”

他沉默片刻:“好,我等你。”

闻听松了一口气,伸手扯了下卫衣的领子。凌厉看着他的动作,视线移到他身上的这件克莱因蓝卫衣上:“这颜色挺适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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