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功半捐身泽万世 两仪浑成四象始13(1 / 2)

沧海桑田几易替,世事荏苒苦久矣。海波翻覆入梦魇,忧怀虑远思万千。

纵失仗身三尺剑,坎坷不惧路漫漫。傍身无物未言弃,天高云净可攀星。

无意逞雄竞高低,惟愿天地两安宽。踏山蹬海逐金轮,沙海茫茫却陷沉。

草木零落终凋敝,倦躯飘摇如灯熄。夙愿未竟血不干,万仞遗身赠莽原。

话说夸父这赶日之举,无意中竟这致天且重塑、地又再造。伏羲等一众观到天地间发生了如此巨变,也揣测到应是那夸父逐日之果。如此沧海桑田、变幻无定之下,出乎意料、不知所措者又何止一家。对这天地间的万千生灵而言,可归可往之处不知生生增了多少倍。然则此番巨变又是疏忽而至,天地间无一能者预期,皆持重而待,一时尚不敢有轻举妄动者。

可是夸父却因疲困至极,已在这河畔水滨昏睡了多日,全然也不知这番变化究竟能有多大影响。迷迷糊糊之中,但听得阵阵欢笑之声入耳,便站起身来,这声音原来是从那东海之东的新辟大陆上传来的。

夸父趟过那东海之水,应声来到一篝火堆旁,一群黄肤黑发之人围着这篝火堆,手拉成一圈,欢快而跳舞。正此时,那海面之上的阴影之中走出一群白肤之人,发有棕黄红等各色,身形消瘦、眼眶深陷,似是长期饥饿导致的营养不良一般,盯着那篝火之上烧烤的兽肉馋涎欲滴。那些黄肤之人见了此状,便邀这些白肤之人其坐下,将烤肉分与其共飨。这些白肤之人享受完烤肉之后,脸上开始重现光泽,躯体四肢也壮实起来,便作了告别,回到海上,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不多时候,那海上阴影中又走出一群白肤之人,个个都是高大身躯、壮实体魄,饱满精神。这些人上岸后,走到那篝火堆旁,并未再上前与那些黄肤之人打招呼,而是一字排开,将一阵阵飞石流弹射向那篝火旁的人群中。

那群黄肤之人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妇孺老幼开始四散奔逃,壮年者欲上前相抗,奈何这些白肤之人个个皆是法力高强者,反抗者尚未靠到跟前便被消灭殆尽。篝火旁立马就形成了单方面的屠杀之状,场面便如围猎杀畜一般。一股股鲜血泼溅到夸父的脸上、四肢及身上,滚烫无比,夸父便欲去阻止那无端杀伐屠戮者。正往前去时,一满身是血的小女孩冲自己跑过来,便欲将其挽入怀中,却发现这小女孩竟直接穿过自己的身体。那小女儿走到不远之处,又被那流矢击中,血涌而出,倒地不能起。夸父上前靠近那些施暴之人,那些身影和武器也都穿透身体而过,无法劝阻止杀。如此不断地虐杀血洗之下,被屠戮者的尸体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此中惨象,饶是夸父如此顶天立地、粗犷豪放的汉子,也是戚然神伤、悲恸欲嚎,无能为力之下,心如冰霜死灰一般。这尸山堆积之下,忽又迸涌出一股鲜血,浇于夸父身上,一阵激灵,竟似炎火烧灼一般。

内外冰火交攻之下,夸父惊醒,原来竟是噩梦寐魇,便想着赶紧去将这梦中所见的凶兆警示禀告伏羲。虽已出得梦来,但这身上烧灼之感却仍无比真切。举首仰观,见那日头竟在自己的正上位置,拼命地照着。原来那日头被夸父驱赶了一整个昼夜之后,本已被恫骇到了那九万里之高,不敢下来。但又见夸父于水畔河滨一直躺了好几日,被怂恿后便就又降了下来,欲一探究竟,伺机报复。

夸父见这日头如此放肆地盯晒着自己,赶紧举起桃木杆子,指向那日头。日头一惊之下,又拼命爬高了许多。但就此一下,那日头停在稍高处了之后,又开始尝试往下来。夸父再以桃木杆指去,那日头皆是上去了又下来。如此数次之后,那日头再也不惧夸父这桃木杆子,肆无忌惮且变本加厉往下而来。原来桃木杆被伏羲炼成之日尚短,其再生之力不足,那一日的赶日之举中,已耗完了桃木杆上的全部灵力,至今尚未恢复。

夸父见日头如此嚣张,也甚是不服。纵使桃木杆子已无法驱赶这日头,但好歹自己还有这一副堂堂之躯。于是便又长大身形,舞着双手狂赶那日头。日头前番被夸父赶了那么许久,如今却已学的刁滑不已,任凭夸父如何驱赶,总是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且用尽全部之能,将这热量全往一处使,晒着夸父。

夸父追了一段距离之后,便跑到渭河边上,俯下身子,饮起那河中之水。这如山一般的身形在极渴无比的状态下,竟将这渭河一饮而干。夸父饮完水,顿觉体力大增,又开始追着这日头狂奔不已。如此,从渭水北边追到了长河西边,夸父又感口渴,便趴到了长河之畔,要饮一个痛快再去追那日头。这长河之水较那渭河之水,多了百十倍,夸父埋头便欲尽兴而饮。怎料才吞了第一口,只觉得咸鹹涩口,原来这长河已被那东海之水倒灌,全部成了卤水。但夸父极度缺水之下,竟也顾不上这些,仍是张口狂饮,但这咸碱水,越饮越渴、越渴越饮,恶性往复之下,却还是将这长河之水一饮而干。

夸父站起身来,再望望四周,这西北荒境已再无其他大河,便只得忍着焦渴,继续赶那日头。如此体力渐渐开始不支,追到这南山之地时,夸父望向那手中的桃木杆,想着这物攥在手中也是个累赘,不若弃之,便将其扔在了这南山北麓。这桃木杆虽失了那恫吓日头之能,但灵力尚在,知这夸父追日被暴晒的劳苦,便落地即生根,瞬间便长出大片桃林。夸父见状,便于这桃林之下稍作了休息。

日头见夸父再次奔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没了那桃木杆,便更加猖狂不已,开始将全部火力聚焦在了夸父的身上,如此双方又追赶到了天山之南。夸父此时觉得又累又渴,似是到了极限一般,便停下脚步,望向这架在天山上的日头,大喝一声后,开始无限制长大身躯,向着那日头张开双臂。日头大惊,不料其身躯竟还能往上再长,如此恐是马上就要抓住自己,便忙着往那高处爬升。

夸父身体快速长大,到了万里之高时,便已能伸手够着那日头了。日头见状,赶紧继续往上爬,终是乖乖地回到了那九万里之处,不敢再往下来作祟。夸父见状,想着这日头饶是如此猖狂,终究还是被驯服,狂喜不已,仰天哈哈大笑,将这万里之上的浮云全部驱散,只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极喜之下,忽觉天旋地转,一片眩晕之下,站立不稳,原来已是到了油尽灯枯、强弩末矢的境地。

精神与体力在这万里之高的身躯面前,终是难以为继,夸父的双膝轰然跪下,在那天山南麓砸出一个方圆千里的巨坑,躯体往那昆仑往西之地慢慢倒下,覆在前几日那新开辟的西域往西之土上。这浩瀚的身躯倒地之后,并未导致大地巨震、山河摧崩,而是慢慢渗入地下,与这广袤的土地融为了一体。倒地之处,更是生出了无数淡灰褐树木,后世竟成了那万年不死、万年不倒、万年不烂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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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馈忘源心未伏,恃宠而骄实难驭。天人同罪岂差殊,善恶昭昭报应速。

满盈作孽自招损,一忿肆逆永失尊。首恶必惩儆邪祟,猢狲莫行效尤罪。

伏羲原以为那日头无端被加持了如此多至阳之力,且得了这夸父传意后,会在那九万里处循规蹈矩。不料这日头自恃天地间其一独大、无可替代,便狂傲至极,此等小事也是如此计较、竟然生出报复之心,将夸父活活晒死。此种造孽作死行径,伏羲看在眼中,惊愕之下,不禁怒发冲冠。

正午时分,日头到了那天地中央位置。伏羲飞至此处,伸臂指向天空,在那日头周边造出一片禁锢之地,将其困在当中。日头惊骇之下,四处乱撞,却无法逃出。伏羲尚不知该给这日头一个什么样的教训,便暂且又回到都城去了。

伏羲刚回到都城,便见郁华迎面而来。多日不见,这郁华的穿着打扮未有丝毫改变,不过其腰间却多了一条藤蔓,勒着那外袍。那藤蔓看似平平无奇,但缚于郁华腰间,却是顺应异常、堪用无二。伏羲一眼便识出此乃宝物,上前就向郁华道:“小兄弟别来无恙?”

郁华见伏羲主动寒暄,丝毫不惊不喜,只淡定拜了一下,道:“天地虽有巨变,但在下却未遇大事。羲皇何事?”

伏羲哈哈笑道:“在下遇一难处,正不知如何处置,刚见了小兄弟之后,却是豁然开朗。不过欲向小兄弟求借一物,不知是否方便?”

郁华道:“羲皇想要何物?但说无妨!”

伏羲道:“我见小兄弟腰间这条藤蔓乃非凡物。我所愁之事,需借此物。”

郁华解下藤蔓,递于伏羲道:“羲皇既是需要,便请拿去。”

伏羲接过后问道:“小兄弟也不问我要这藤蔓做什么嘛?”

郁华答道:“这藤蔓乃是从那昆仑一处崖壁上所获,本就是身外之物。于我而言,不过是系腰的俗物而已。我见羲皇日日辛苦操劳,今番既是开口索要此物,想来必有大用。物尽其用,乃正道也,何须多问!”

伏羲哈哈笑道:“小兄弟真乃爽朗之人!我行这夺人所好之举,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伏羲手持藤蔓,飞到那天地中央位置,照着那日头就开始猛抽。鞭笞之下,那日头虽不能言语,但是却因吃痛而颤抖不已,带的这海内大地之上光影震动犹如夜空中举火摇曳一般。想到这日头的狭隘心胸、狂暴之行,伏羲便用上了十分力气,直带动着天地跟着一起颤抖。万物皆见识了这人皇的手段,凡是那些稍有不臣之心者,皆是躲缩了起来。那月轮本到了该出之时,也仅仅是探出个角来,便又被吓得缩了回去。

这长河之水流了个全程,伏羲才停下手来,却仍觉得给这日头的教训不够,于是便祭出那梧桐木,插于地上。举手之间,那梧桐木如逢春一般,再次往下扎根,其根系不断生长变粗,蔓延开来,并将这周边之地慢慢拱起,同时又开始向上重新生长。待得其根系伸展到方圆数百里后,其粗干也到了接天之境,顶端生出枝冠新叶。伏羲领着身边随从之人,缘树干而上,不多时分,便入得天境之上,那日头被禁锢之地,便在眼前。伏羲向随从众者道:“那昆仑之地虽能通达天境,然外有弱水、炎山环绕,内有凶兽猛禽伺伏,无高深修为不能渡。今我将此树立于天地正中,上可通天、下能达地,即使凡等之躯、资质平平者,缘此梧桐木半日之内便可上下。”

伏羲又将一股灵力注于那藤蔓之中,将其挂于梧桐木顶端,道:“此藤得我加持,无论是谁,但只握起此藤蔓,鞭笞于那日头之体,皆可显我三分力道之功。”

这些事情全部准备妥当后,伏羲遣人向那天地两境、海内四方传话:“赤轮高悬于天,本就有无上赋予,前番更得到人皇以至阳之力相赠,本当布德泽、生万物。奈何其恃能自大、乖张狂悖之下竟行以怨报德之举。今天地之间凡有意有能者,皆可缘此梧桐木而上,取其上所系的藤蔓,鞭笞以为训诫。”

如此昼不夜替,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草色遥看、柔条破芽已换成林中火燔、纷纷坠叶之景,莺俦枝梢之上,破壳后的雏鸟羽又堪满、声又渐老。那藤蔓经的如此长时间的至阳淬炼,已褪尽了节疤纹路,更显质朴浑厚。日头但见有人拿起这藤蔓,未及抽打之下便开始颤抖,带动着天地之间光影摇曳。

伏羲见日头心寒胆战久矣,料其已有敬畏之心,应不至于再生滔天之祸。思忖着长期将其羁系一处,导致这日月不替、昼夜不分也不是长久之计,便思要将其放出。却又恐一旦放出,后世者难以控制之下,再生祸端灾劫。久思而不得周全之法。是日,正愁虑之间,忽有人报夋在帐外等候相见,伏羲便立刻邀请其进来。但见这夋入得帐来,身后紧跟一老者,鹿角鼓额、五彩发衣、神仙姿态。

夋向伏羲拜道:“小可夋,又来叨扰!不过此番是为道喜而来,还望羲皇莫怨在下聒噪,生嫌弃之意!”

伏羲闻言,道:“老友言重了!莫说我这大帐,但我人族所涉之地,随时为老友敞开大门。无论老友何时兴起意致,我等皆恭迎大驾!”

夋笑道:“羲皇殷勤好客,果是名不虚传!我闻羲皇重开天地之后,又将这日头驯化的服服帖帖!这天地之间,莫有不臣羲皇者,故特来道喜!”

伏羲言道:“惭愧至极!这几番蛮力运转之下,世间万物皆被扰乱了秩序。如今,这日月不替、昼夜不更已然许久,长此以往,只怕又生浩劫!吾苦思化解之法,食不甘味、卧不能寐亦是久矣,只恐又要愧对先皇万民!”

夋道:“羲皇莫需焦虑!天地间种种未定之事,皆需羲皇一力定夺,凡有用得上我等之处,还请羲皇莫吝尊口。小可此番前来,亦有要事相禀!”

伏羲道:“不知老友何事?”

夋道:“羲皇所忧,亦吾等所忧。但能为羲皇分忧之事,吾等义不容辞!”又引那身后老者道:“不过此番前来,还有一小事。我有一老友,居那东南海底久矣,欲拜见羲皇,邀我为之引见。今番已被我带来,羲皇可否先见上一见?”

那老者闻此,赶忙跪地嚎啕道:“老朽乃海底龙族之祖,此番前来,特向羲皇请罪!吾族罪孽之深,不敢欺瞒羲皇,还请羲皇重重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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