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扶正山(二)19(2 / 2)

嫪司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廖胖子自讨没趣地收回手,道:“新来的?分了部门没有?”

“什么部门?”嫪司疑惑道。

胖子白了一眼,这是个傻子吧?

“就是你应该去干活的地方。”

“干活......”嫪司看见窗外刺眼的阳光,急忙从炕上弹了下来,“糟了,现在几点了?”

廖胖子也吓了一跳:“八点,咋了?”

“习武的地方在哪里?”

“习武?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得赶紧去习武了,不然要迟到了!”

“开什么玩笑,草字堂的人哪有资格习武?”

“你别管,快告诉我!”

廖胖子被嫪司焦急地样子吓了一跳,只好半信半疑地说道:“在崇义堂门前的石台上......”

嫪司火急火燎地夺门而出,廖胖子嘟囔道:“知道崇义堂在哪儿么就这么冲出去?傻不拉几的。”

一路上问过了几名打扫卫生的道徒后,嫪司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崇义堂,果不其然,青石台上已经有二十来号或高或矮的少年排列成了一个矩形,在一袭白衣的严决的口令下,气势如虹地地打着拳。

嫪司跑到严决后边,紧张道:“严师兄,我迟到了,对不起......”

严决看了嫪司一眼,没有搭理他,继续背着手踱着步,指挥着其余人打拳。

其余人也都留意到了这个粉雕玉琢地的小鬼,唇红齿白的模样,实在难以理解怎么会穿着这身邋遢破烂的衣服。

严决眼睛一瞪,喝道:“都认真点,不想吃早饭了吗?”

众人这才稍稍收心。

嫪司见严决没有理会自己,便自行跑到队伍旁的位置,学着其余人有板有眼地打起拳来。

严决转过身,见到正认真学着其他人的嫪司,顿时横眉一怒,喝道:“你干什么呢,我让你学了吗?”

少年们纷纷侧目看向嫪司,嫪司愣了一下,站直身子笑道:“我以为严师兄是默认我进队伍学拳了......”

“谁是你严师兄?我认你做师弟了?”严决一脸轻蔑道。

“可是,昨晚掌门师伯明明说......”

“放肆!我师父可是你可以随便喊师伯的?”严决怒道。

嫪司又怔住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昨晚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严决指着嫪司,冷声道:“出来,一个草字堂的蝼蚁根本没有习武资格,从哪来滚哪儿去!”

嫪司拽紧拳头,道:“明明就是掌门师伯让我同你习武的,黄重师伯、林焕师伯都能作证,你怎么说谎呢?”

严决额头青筋浮现,一个跨步便到了嫪司眼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扔了出去,嫪司重重摔在地上。

严决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怒道:“小贱种,才第二天就这么大胆了,再让你习武,扶正山是不是要改姓嫪了?区区一个木身境的垃圾,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嫪司想要挣扎起身,却被严决暗暗发力的脚掌踩得透不过气来。

“一大清早在这里吵什么呢!?”林焕一脸不悦地从崇义堂走了出来。

严决松开脚,向林焕打了个稽首,道:“见过林师伯,只是一些小事而已,是严决不是,惊扰林师伯晨休了。”

嫪司爬起身,跪在林焕身前道:“林师伯,昨晚分明是掌门师伯让常师兄教我习武的,可他今日翻脸不认账了,师伯你来评评理吧!”

林焕见到一身邋遢的嫪司,惊道:“嫪师侄,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没有换上扶正山的衣服吗?”

“我.....”嫪司看了眼一脸阴沉的严决,将告状地话语噎了回去。

“嫪司只求掌门师伯发话,让我能在此习武!”嫪司向林焕叩首道。

林焕瞥了眼严决,不悦道:“严决,怎么回事?”

严决俯首道:“林师叔,严决确实没有接到师父的指令,所以不敢妄自将扶正山的武学传于他人,还请师叔谅解。”

林焕一挥衣袖,冷哼道:“岂有此理,嫪师侄听错了,难道我也听错了吗?我这就去问问,看看你到底在弄什么名堂!”

林焕说罢拂袖而去,消失在云阶中。

严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嫪司,讥讽道:“小贱种,有种你就一直跪着,看看能不能感动师父他老人家,破例让你习武。”

嫪司抬起头,倔强道:“好,掌门师伯没有指令下来,我就不起身!”

严决蔑笑了一声,不再搭理嫪司,继续指挥众人练拳。

......

嫪司原以为林焕很快便会回来传达常山的指令,可是等到所有人晨练结束了,转眼已是日晒三竿,还是不见林焕的踪影。

不少道徒从石台经过,都会对跪在地上的嫪司指指点点一番。嫪司觉得有些晕眩,他很想大哭一场,更想直接冲上山顶,质问常山为何一直没有个明确的指令。

只是他知道这并不可能,自己和母亲都是在寄人篱下,常山愿意收留他们,其实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也不敢找母亲哭诉,他实在不希望母亲看到自己被人欺负的样子。

唯一的退路却是这种境遇,她该有多伤心啊。

几道人影挡在了嫪司面前,嫪司眯着眼抬起头,便见到了那令人厌恶的嘴脸。

严决蹲下身子,嘲笑道:“还没等到指令啊小贱种?饿不饿?要不你直接给我磕三个响头认错,我便让你回草字堂吃饭?”

嫪司咬紧嘴唇,盯着地板不愿搭理严决。

严决冷笑一声,道:“脾气还不小,得嘞,乌龟壳再硬,也改变不了自己是只王八的事实。”

旁边的人发出嘲讽地笑声。

严决站起身,冷冷道:“实话告诉你,林焕师叔不会回来了,你最新的身份,是草字堂的饲童,就是给猪羊喂食和打扫圈舍的,听明白了没?明白了就赶紧滚下去,别在这里碍眼!”

严决恶狠狠道:“如果我午休回来见到你还在这里晃悠,我就一脚把你踢下山,到时候你是死是活就怨不得我了!”

说罢,严决大笑着带着身边的人走了。

嫪司望着地板上青色地石砖,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掉了下来,一滴滴打在滚烫的地板上,他知道严决说的应该是真的,或许自己真的没有机会习武了。

他摇晃着站起身子,踉踉跄跄地走下山去,只是才走到半山腰,便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待嫪司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睡在了炕上,窗外的天空已是漆黑一片,他艰难地爬起身子,膝盖上传来一阵火辣辣地刺痛,他呻吟了一声,肚子也跟着打鼓起来。

寝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两名道童抱着脸盆边说笑边走了进来,看样子像是刚洗漱完。见到炕上的嫪司正笑着看着他们后,两人迅速收起笑容,将脸盆放在置物架上便匆匆离开。

嫪司本想和他们打招呼,只是见到他们这般惧怕模样,便没有自讨没趣。

两名道童出门时撞到了正巧进门的廖胖子,廖胖子举起大拳头瞪眼道:“没长眼睛啊?皮痒痒了?”

两名道童赶紧道歉后,快步离去。

廖胖子看着两人的背影,“呸”了一声,鬼鬼祟祟地去合阳啊?

他一进门便见到坐在炕上发着呆的嫪司,嗤笑一声道:“我说他们怎么跟见了鬼似的,原来是你这倒霉蛋醒了啊。”

嫪司看了眼廖胖子,道:“他们为什么怕我?”

廖胖子一脸夸张地表情道:“小少爷,你是真傻啊?在咱们扶正山得罪了你严师伯,谁还敢靠近你?不怕自己被整啊?”

嫪司道:“哪个严师伯?”

廖胖子扶着额头,心想真没救了,道:“我说的是严决。”

“严师兄?按辈分他是你们师伯吗?”

廖胖子的八卦之心一下子便被撩了起来,肥胖的身躯凑到炕边,低声问道:“你真的是嫪师叔祖的儿子?”

嫪司点点头。

廖胖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啧啧道:“不厚道,太不厚道了,怎么说也是师兄弟,严决这厮也太欺负人了,居然把你丢到草字堂,还让你去做饲童。”

嫪司看着满脸青春痘的廖胖子,道:“你不怕他?”

“我怕他?”廖胖子故作嚣张道,“他就是本人来了,我也不给他面子,鸟都不鸟他。”

嫪司望向门口,肃然道:“严师兄。”

廖胖子一缩脖子,转头见到门口空空如也,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怒道:“好你个嫪娃娃,敢骗你爷爷?”

嫪司笑得咳嗽起来。

看见嫪司一脸病怏怏地模样,廖胖子“哼”了一声,道:“幸好你爷爷我从不欺负病人,让你捡回了一条小命。”

笑过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嫪司突然道:“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做我的第一个朋友。”

“啥?我啥时候说要做你朋友了?”

“没关系,你说没说不重要,我心里已经当你是我朋友了。”

“......”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会连累你被严师兄欺负。”

“我说过我不怕他。”

“嗯,我知道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相信我?”

“没有啊,我这是真诚的表情。”

“你嘴巴都快咧成癞蛤蟆了,往回收收成不?”

“哦。”

廖胖子看着嫪司的笑脸,不由一阵心烦,起身道:“你自个儿在这傻乐吧,爷爷我不奉陪了,膳食房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拿主意呢,今晚估计得通宵,他奶奶的,离开我廖爷爷一天,扶正山就得饿死一群人,”

廖胖子经过木桌的时候“呀”了一声,恼火道:“谁这么浪费,将晚上的肉包掉在地上了?”

说罢他弯腰捡起一袋包子,放在桌子上,自言自语道:“这玩意儿也不能过夜,不吃浪费了,要不放在这儿喂猫吧。”

说完他嘴里咒骂着先前那两个小道童,大摇大摆地地走了。

嫪司跳下炕头,艰难地走到木桌旁,捧着还有温度的包子,不由会心一笑。

月亮已经悄悄爬上树梢,他望着窗外的夜空,轻声道:“爸爸,你看到了吗?这里也不都是坏人的,您放心吧,不管多难,我都一定会快快长大,等我能自己谋生了,就会带妈妈离开这里的。”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