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煮茶论英雄（2 / 2）
想当年，三个人，在朝歌城那高耸入云的鹿台上，惨烈至极的争夺，如今想起来还让邗影心下尤栗。
“看来，妲己还算有良心，知道自己亏欠了最小的姐妹，把你留给妲娌做了侍从。”伯邑考没有回答，反而是另一个粗犷的声音接下了邗影的话头。
听见这个声音，邗影背后汗毛倒竖，整个人彻底匍匐于地：“皇帝陛下，属下迎接迟了！”
玉座上那个人喉间滚过一声囫囵的笑意：“人皇陛下何必吓它，都是几千年没见的故人，大家和气相处就好了。”
邗影不敢抬头，但是感知得到这次情况特殊，面前的这个人一具躯壳里容纳了两位上神的神识。而要命的是，两位原本应该是见了面就该往死里掐的宿世冤家。
帝辛听了伯邑考的劝解，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再不说话。于是，那个人用伯邑考的声音向邗影交待：“上天有征兆，这东瀛诸岛上面阴阳寮妄施结界，困住了无数魂灵往生六道，为了拱卫他们皇族而影响了整个轮回的秩序，所以派遣我们，俩，下界召唤玄鸟降世，破除结界，引领灵魂前往轮回。只是我们久不履凡尘，又是初来乍到异国外邦，因着故旧的缘由，来借妲娌的住地来落脚。”
邗影听得头上一连串的冷汗滴落。伯邑考传达的字里行间，看似轻描淡写，其实任务不轻。毕竟几百年来阴阳寮和其他本土法师，利用阴魂积聚起来的力量铸造拱卫皇族的力量，在这个岛国上上下下布下无数结界。这些结界有些是护佑，更多的还是封印从上古到最近不断生成的妖物。数量之庞大，坚固程度不一而足，就算是粗略地估算一下，不论解开结界的劳动量，还是解开之后各种妖物重新现世引发的混乱，都将是棘手的事情。
换做以前，妲娌灵力丰沛足以和阴阳寮分庭抗礼的时候，参与这种事是轻描淡写，可如今，临近千年雷劫，妲娌灵力阶段性衰竭，郿坞介入这件事，只怕是弊大于利。
可面对眼前这位集合了两大神明的身体，邗影是一个字都不敢宣诸于口。等一会儿回去了，再和妲娌汇报商量吧！
“邗影，答应我一件事。”
“陛下，世子所言，邗影必定遵从。”
“在妲娌那里只能说我们是冥皇照夜，不能透露有关我们身份的只字片语。”冥皇照夜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违逆的庄严：“以你神魂起誓。”
邗影知晓这个誓言的分量，可面对冥皇照夜那来自两个人的威压，只能举臂向天，郑重起誓。话说完，冥皇已经带着嫌弃的神情，挤到胧车上面坐着了。
邗影赶忙跟着，驱车紧赶慢赶往郿坞摘星楼而去。路途上听见后面车厢里的抱怨：“回去必须把这胧车换了吧，我什么档次，坐小孩儿的玩意儿！”看来习惯了商周那种高屋建瓴的大型车驾，坐在胧车狭小的车厢里，冥皇照夜哪哪儿不得劲儿：“怪想念当年的七香车得，回头去山里找木头重新造一辆出来！”
空中一辆隐去身形的胧车飞过，行迹落在一个在阳台上驾着天文望远镜观察星星的小女孩眼里，小姑娘指着在渐渐黑下来的天空上一前一后正襟危坐的冥皇和邗影，一个劲儿地尖叫：“妈妈，妈妈，快出来啊，我看见神奇女侠和她男朋友史蒂夫上尉啦！”
……
踏着脚下有些坑洼的黄土小路，远远地看见了一棚修竹掩映，有一角屋檐从墨绿的影子下面露出来，屋檐下的铜铃在风里散发出轻重不一的泠泠响声，更显得这片竹林跳脱了俗世的静谧。
初桃停住脚步，回头向柳生樱初微微鞠躬：“初桃就送到这里了，先生顺路前往就好。”
柳生樱初微微鞠躬回礼，越过初桃，几步走到竹林前，就看见那角屋檐下是一扇半启的扉门，抬手一推，门扇吱嘎一响，吸引了屋檐下一坐一跪的两个人的注意力。
板仓弥雅看见柳生樱初进门，满脸堆笑，抬起手使劲挥舞，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一样的热情。
反倒是四季头都没有抬，只是小心地把茶壶里的滚水倒进粗瓷茶盏：“猴沫已经三洗完毕，正是出味飘香之际。二少爷来的正好。”
柳生樱初略带尴尬地坐在精舍檐下，板仓弥雅对面的蒲团之上，接过四季递上的茶盏，借着喝茶的机会四下打量这座小小地幽篁馆——虽然名字叫做幽篁馆，但是房舍和竹林有围墙隔断，外面竹林茂密，院子里却一径的白石铺地，半根竹子也无。院子小巧，房舍也不大，精舍里面积不到九张榻榻米的大小，铺下被褥这类简单家什，也就难怪茶桌，红泥火炉这些东西就摆到了檐下。这面可以看见小院进门的一切，而从精舍半关的隔扇可以看见精舍的另一面是一条潺潺流过的小溪，从院墙下蜿蜒流入，九曲回环地绕到精舍脚边，然后风姿绰约地再绕了两下，潺潺流水就从墙根流向下一处不知名去处。
“这小溪设计得不错。”为了打破场面，柳生樱初硬着头皮夸了一句。
“郿坞造景之术，是整个东京都数一数二的。”板仓弥雅笑着饮干瓷碗里的茶水，很用心地把话题接了下去“可惜，人工的虽然足够精致，但比起天然的溪流，还是缺少了一些灵气。”
“东京都寸土寸金，哪里有足够的地方去搬一条天然径流来完成造景。”四季不动声色地抹去两个人对于郿坞的敌意。
“难为四季姑娘，在郿坞呆久了，连自己阴阳寮的本来身份都忘记了。”柳生樱初看着四季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恶意翻滚，很有一种挑破她本来面目的冲动。
“先别说我，柳生少爷你姐姐这些年一直找人色诱荒川维磨，套取阴阳寮核心实验数据的事情，早就暴露了。今天早上孔雀特地带着荒川那位小情人去执行若狭海岬的献祭任务，只怕这个你姐姐花费无数精力培训出来的翘楚，很难回来复命了。”四季的声音冷冷的，轻而易举就把柳生家族这二十几年的谨小慎微，老实本分的伪装，撕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