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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山显闻言,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他轻声道:“那锦囊里并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只写了一句话,一切皆在梦中。”

咨询师:“……”

他脸上风云变幻,颇有种被猴子戏弄后的凝噎感,过了半晌,他才问:“真的是梦?”

就只是这样??

“真的。”他轻轻笑了笑,“你看,你也觉得荒唐,不是吗?”

他在谢景身上没有察觉出一丝异样,每个细微的动作、习惯、口味和表情,说的每一句话,穆山显都找不出一点端倪。

他一遍遍地说服自己,这不是谢景,或许他还在主神空间里,这是主神设下的圈套。他无法接受这样荒谬的结局,却发现不得不接受。

就这样了?就这么潦草地结束了?

他和咨询师一样,不、应该说任何人面对这个局面都会发出质疑,这怎么可能?耍我呢?

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在他的假设里咨询师没有选择,不管他打不打开,不管锦囊有没有说谎,他就只剩下这一条路走,生死天注定。

但穆山显没办法交给老天,他只能自己决定。

谢景和别人、和任何人都不同,他是穆山显最熟悉的枕边人,是坐标,是最后的防线,也是他手中最后一把检验世界的钥匙。

苏醒后,他刻意和谢景保持距离,不想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直到现在,最后一把钥匙也开始严丝合缝,动摇了穆山显的假设。

……或许,谢景自始至终都没有穿到主神空间,这里就是真实。谢景也不是什么快穿者,017没有骗他,那只是一段数据。

主神空间里的那个谢景只是他意识的投射,和穆曼安、穆远川没有一丝区别。

他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这叫人怎么接受?

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再冷静理智也割舍不掉七情六欲。他也会喜悦、会痛苦、会犹豫,会怀疑,而不是无所不能。

诊疗室安静了几秒,穆山显看了眼时间,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

墙上挂钟显示着五点,结束了。

就在他穿上大衣,朝门口走去时,咨询师喊住了他,“穆先生。”

穆山显回过头。

“关于你刚才的问题,我已经做了回答。现在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咨询师温和道,“假如你已经验证了前两个锦囊的正确性,那么打开最后一个锦囊看到字条时,撇开最初那些情绪化的念头,你会选择相信、还是质疑?”

穆山显忽地一顿。

这句话,问得太一针见血了。

“穆先生,你太看重结果了。”他道,“您无法接受失败,也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但选错了又怎么样呢?这世界上总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没有人会永远正确,也没有人永远会赢。你把自己架得太高了,这样会很难受的。”

并不是锦囊动摇了他的决定,而是他从一开始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他只是太怕输。他认为他输不起,错了这次就再无翻盘的可能。

可真的败了,又怎样呢?

说到底最后都是一抔土,有人早有人晚而已。

穆山显沉默良久。

咨询师的话点醒了他,他在主神空间里漂泊了多年,早就养成了以利益分断价值的习惯。

他拥有的太少,失去的却又太多,他的身体要和系统共享,就连记忆也并不完全属于他。所以越是接近目的,就越是谨慎小心,唯恐一步塌错。

可是他忘了,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孑然一身,走到这一步,又有什么不能割舍、放弃的呢?

落子无悔,愿赌服输。

他心里松动了些许,微微颔首,“多谢。”

外面下起了微微的小雨,天色微暗,穆山显撑起来时带的一把伞,挡住冷风,迈步走入了雨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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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打在宽大的透明窗上,雨滴滑下去,留下一道道明显的倾斜的水痕。

穆山显穿着一件灰色羊绒大衣,里面是一件冷咖色半高领毛衣, 面料和剪裁都颇有质感。

他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正看着窗外出神。玻璃窗外, 时不时地有路人经过, 用余光或是正大光明地打量着他。

然而他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扣在桌面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穆山显才回过神,翻过来看了一眼。

咖啡厅里人不多, 音响里放着柔和的音乐, 眼下没什么客人,咖啡师在柜台后面擦杯子擦了快有10分钟, 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你好……”

她话刚说了个开头,穆山显的目光扫过来, “你好,我在等朋友。”

一开口,咖啡师的耳朵先酥了半边。

这声音低沉中带了一些磁性,却不刻意, 反而有一种吸引人的忧郁感, 像是一杯放久的乌龙茶。

“外面一直在下雨,他可能要晚些过来。”穆山显道, “我再点一杯咖啡可以吗? ”

他以为这里有时间限制, 不能坐太久。

“……”

帅哥, 我没想赶你走啊。

咖啡师这一憋,只好把原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哈哈了两声,“没事没事,我就是想来问问,我们家的这个味道怎么样?豆子还喜欢吗——”

话没说完,门口的风铃忽然一响。

她下意识抬头,一个年轻的男人推开玻璃门、匆匆走了进来,他身上都是雾蒙蒙的水汽,他手里拢着一把伞,还没有来得及甩干收起来,伞面垂着,雨滴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咖啡师下意识看向他的脸,一双颜色偏淡的眉毛,温润的鼻梁与眉眼,嘴唇因为冷雨而发白。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向她所在的方向,眼睛微微一亮,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穆山显没有回应他,而是道:“一杯手冲的瑰夏。”

“好……好的,稍等。”

咖啡师似乎明白了什么,识趣地离开了。

说话间,谢景把雨伞上的水甩干后放在门口,随后快步走了过来,唇间吐出白色的雾。

“我来晚了。”他抱歉地解释,“我的车半路抛锚,我看时间来不及,就坐了公交车过来。”

到公交站台还有一些距离,他撑了伞,但大衣还是被打湿了,米白色的布料上深一块浅一块的。

穆山显看他身上都是水珠,抽了纸巾递给他,“下次不用这么着急。”

谢景接过来,简单地擦了擦,很轻地说了一句,“但我想早点见到你嘛。”

穆山显顿了顿,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谢景撒娇,在之前的那个世界,比现在更亲密的都有。然而此刻的他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不是天天见么?”

谢景嘀咕:“哪有天天……”

他们最近见的确实算是频繁,但这个频繁是和他们之前相比较的,实际上一周也就两三次,其中还大多是周末。穆山显很难约,这一点谢景已经逐渐有了清晰的认知。

其实穆山显约他出来的时候,谢景未必都有空。他这段时间很忙,既要办展览还要准备画集,每晚上11点多才能洗漱睡觉。但穆山显打电话来问他有没有空,他又什么都忘了,只顾着点头。

谈话间,谢景的那杯咖啡端了上来。

咖啡的香气里裹挟着浓烈的水果香,黑莓的酸甜,盛夏的橙子味,甜味经久不散,越回越甘。

谢景握着咖啡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品尝时,穆山显微垂着眼,一刻不错地注视着他。

这一瞬间,他的目光可以说是很柔和、温情。

谢景抬起头,穆山显眼底的情感依旧没有散去,那样的眼神出现在一张冷淡的脸上,心脏很难不触动。他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穆山显又敛去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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