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1 / 2)

他在门口默默地站了很久,天色也一点点褪去了明亮的光,穆山显呼了口气,把那根烟折成两半,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串风铃响,他下意识回头,那道和墙壁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大门从里面推开,与他应面向对。

“说好了,周末你请客,吃什么我来挑……”

谢景脖子上围了一条薄薄的黑色围巾,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察觉到一旁的阴影时,他还下意识地说,“抱歉——”

话说到一半,看到眼前的人,又卡住了。

穆山显就站在他眼前,扔烟的动作刚刚收回,这个距离来不及避让,只差两步就要迎头撞上。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仿佛天地之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谢景的头发有些长了,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发丝挡在眼睛上。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忘记拨开,只顾着看着眼前的人。

这一幕大约是很傻的,但他忘记了。

一旁,谢景的好友目光在两人身上兜兜转转,带着些许疑惑和警惕。

穆山显仿佛没有看到,只朝他点了点头,平静道:“好久不见。”

不知不觉都快半年了,的确是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14 00:42:43~2023-11-15 00:2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墨辞 10瓶;夏蟲不語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一更)落子无悔,愿赌服输。

穆山显没有聊多久, 结束的时候,靠在路边的那辆车的车窗已经降了下去。

他裹着一身的寒气重新上车,穆曼安扫了一眼那人,发现他还停在原地。穆山显闭目养神, 也不打个招呼再走, 穆曼安便也只能当做没看见,直接启动了车辆。

等开出一段距离, 穆曼安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向他, 轻咳了一声,“刚才那个……是谁啊?”

话里带着几分试探。

儿子的朋友她虽然不是全部认识, 但关系亲近的也都见过,再不济也知晓个名字。大概是母亲特有的直觉吧, 她总觉得穆山显绕这么远来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廊, 站在外面吹了半天风,多半是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个人。

说同学不恰当, 说朋友又越了界限。撇开那些过去,他们之间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罢了。

穆山显沉默了片刻,“……是校友。”

概括性的名词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一时间,竟然只有这个不尴不尬的称呼最为合适。

穆曼安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穆山显病的这两年,起初还有些同学什么的来看望, 后来渐渐地也没了踪迹, 大多人只是过来发散一下自己的怜悯和同情,此后也没了后续。大约也是觉得他不会再醒来了, 再探病也没有什么必要, 太勤快了也会有攀附之嫌。

这其实也没有可指摘的, 都是人之常情,各家各户的谁没有点糟心事?虽然难熬,但他们也只有这关要熬。别人说不定过得更艰难,人家愿意来探望已经是一番心意,这也很好了。

但也因此,穆曼安才发觉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特意绕道过来等候了这么久,就为了不到五分钟的寒暄,想来两人关系匪浅。可要说他们感情深厚,又不见得,要真那么亲厚,住院这么久也不见他过来探一探病?穆山显话里话外,也只用校友这两个字来描述两人之间的关系。

穆曼安仔细想了想,心里便有了答案。

“总不会……”她说着,瞥了眼穆山显的神色,有些忐忑,“是前男友吧?”

穆山显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却不是被噎住后的无言或无语,半晌后,他才摇了摇头。

穆曼安心下了然。

看这反应,大约连前男友都还不算。

穆山显从前也接触过几个女孩子,都是经朋友或长辈介绍的,但他的态度都不热烈,穆曼安也没有多想,只当他年纪还轻,不用太着急。

没想到是性别不对。

穆曼安无奈地笑了一声,也怕戳到他的痛处,便不再多说,一路平安地开回了家。

祝彰从妻子那里听说了这件事,颇有些焦虑,一方面是他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终究不是个事,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呢,但他已经在幻想该如何跟父亲交代了;另一方面也是发愁谢恒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舍得。

相较于他,穆曼安倒是很支持,有时候穆山显连着几个周末都待在家里,她还会替他发愁,心想是不是进展得不顺利。

不是不顺利,是不能太顺利。

加过好友后,穆山显一直没有联系他,谢景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两个人默契地互不打扰。

这次突然的见面,两个人都在意料之外,穆山显没有和他聊太久,却隐隐释放了一个破冰的信号——第二天,谢景就发来了问候的消息。

穆山显看到后就回了,两人聊得不多,很快就各自去忙手头上的事。都是成年人了,工作时有多忙都知道,也不必特意说一声,等空下来了,谢景就自然而然地发来了新消息。

他挑的都是一些很日常的话题,穆山显有时回,也有时不回,谢景也从不生气或失落。

穆山显控制着联系的频率,就像放风筝,松了就紧一紧,但也不会让他靠得太近。

空闲的时候,他们也会相约着出来吃饭、看电影看展览,压马路,谈天说地。更多的时候,都是他说,穆山显听。

好在对方从来不表现出厌烦。

谢景能感觉到,穆山显大病初愈后性格变了许多,以前再谦和,但还有着一股年轻人的朝气。可惜现在都褪去了,身上多了一丝忧郁阴冷的气质,还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

他和人群之间好像永远有着一层淡淡的隔阂,别人融不进去,他也远远地站着,不走近。他不主动跨出那条界限,谢景就安安静静地在对岸等着,反正,等待是他最擅长的事。

嘀、嘀嘀——

穆山显躺在诊疗床上,耳边响起两三道消息提示音,他摸索着按下了静音。咨询师给他按摩穴道放松,无意中扫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不想回吗?”他问。

“不是。”穆山显闭眼,“再等等。”

对方点点头,没有追问。过了一会儿,穆山显突然道:“……不想那么快地回复。”

“很矛盾?”说完,咨询师一抬眼就看到他的表情,打趣道,“看来很在意啊。”

穆山显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再度出院后,穆曼安本有心请回原来的那位心理医生,但人家听说是她,立马找了借口推辞掉了。穆曼安无奈下,费了了一番功夫,最终又请了一位口碑很不错的心理咨询师。

穆山显第一次上门咨询时,咨询师在正式开始前,先给他做了一次头皮上的穴位按摩。

起初,穆山显很不能适应,在不同的任务世界厮杀了这么多年,他完全无法习惯有一个陌生人这么近地触碰他的身体。场按摩下来,穆山显肩颈的肌肉紧绷得像石头一样硬。

现在虽然还没能习惯,但已经好了许多。

诊疗室里飘着淡淡的香气,空调调在一个适宜的温度,躺久了,甚至萌生出些许睡意。墙上挂着几幅高雅的挂画,办公桌后还有一把宽大舒适的老板椅,就连诊疗椅也不是纯白色,像是某种沙发椅改造过的,也可能是定制。

总之,这里舒服得完完全全不像是一间诊疗室,更像是办公室里的私人套间。

环境最先影响一个人的判断,脱离了病房限定的纯白色,这里更贴近生活,病人进门第一眼,起码不会生出对咨询师的抵触情绪。

按摩本质上也是一个放松的过程,通过一种外力的作用转移掉患者的注意力,再聊心理问题时就会轻松很多。

“他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穆山显忽然道,“我希望他是,又怕他真的是。”

“为什么怕?”咨询师问。

“因为无法接受。”他说,“假如你是一名带兵作战的将军,手里握着三个锦囊,白色的能解决一般事件,黑色的能解决中度的难题,但红色锦囊却可以重置一切,甚至救你的命。那么,你会在一开始就用掉红色锦囊么?”

咨询师缓缓摇头,“不会。”

这是小孩儿都能做对的选择题。

穆山显继续道:“假如你已经用掉了前两个,但眼下遇到了不致命但你无法处理的难题,那么你会用红色锦囊么?”

咨询师张了张唇,有些迟疑。

如果抛开其他因素,只谈论这个问题本身,他觉得自己是不会使用的。毕竟眼前的麻烦虽然棘手,但总归也不会要他的命。

穆山显知道他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你遇到的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会用吗?”

“这个自然。”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