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77(2 / 2)
在梅恪礼这里,老人说是父亲,其实更像是有血脉关系的陌生人,或者说是合作者?
也不为过。
老人自觉没有立场去指摘他的所作所为,其中当然也更有他本就不在乎世俗礼数的原因。
能从沙场的死人堆里侥幸的活下来,礼数于他,不过浮云一片。
棋盘还是前日的棋盘,白子坐落在天元之处,危机四伏。
不用说他也知道,这白子只会是那个布局狂放无度的麻衣老人落下的。
普天之下,也唯甲子城的算子才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气魄。
天元白棋是谁,梅恪礼大概有些猜测。
能有这等福气,必然是躺在借月馆前途未卜的便宜侄儿了。
梅恪礼知道,方圆只是个半途入局者,是麻衣老人随手落下的一步昏招,但他向来喜欢将世人眼中的昏招化为回春妙手,几乎偏执。
他为自己斟了杯酒,普一入喉,苦辣异常。
且兰红泥小罐烧出来的酒水一向是这个味道。
比儿子酿的消骨差。
差得远!
于是便放下了。
“你这酒我不喜欢,此来有事。”
老人“哦”了一声,自顾自饮下杯中的红泥烧,道:“八角梅可以给那个小丫头,但要她带着那个少年自己来取。”
梅恪礼勃然大怒,道:“你可知这是你欠了别人的!”
“方圆的先生是姜不器,只要传到他耳朵里,没多久他便会亲赴狐岐山,再到岐都闹个地覆天翻!”
“还有你引以为傲的计策,一切都将化作梦幻泡影!”
“几十年了,你与方老头儿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但这天下何其大,岂能事事都落进你的算计之中?”
老人看着眼前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老大并怒视着自己的中年男人,忽然畅快淋漓的笑了起来。
笑得止不住的咳嗽,他用枯瘦的手指去捂嘴,只得满手腥红。
梅恪礼颓然坐倒在锦榻之上,道:“算了,反正你也要死了,我跟你说这些费个什么劲儿。”
老人更欢乐了。
一辈子冷静如玄冰一样的头脑忽然有些热血翻涌,就像头回上战场时沐浴的的敌人血液般滚烫。
老人强忍下咳嗽,道:“你只管传话便是,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小白圭的二女儿,这次正好一见,顺便叫小遇春一起,我还有些话要嘱咐他。”
梅恪礼偏过头,语气冷硬。
“方圆怎么说?他是无辜的,只是被你抓到了棋盘之上。”
老人低头凝视着棋盘,满是老人斑的沟壑脸颊上扯出一抹甚至有些瘆人的微笑。
“有些事该你知道的,年关过后自然会知,但那个少年本就是局中之人……况且,也并未我将他带进来的。”
依旧含糊其辞。
梅恪礼怒得出离,起身挥袖而去。
“年关之后,我来给你烧纸。”
老人笑眯眯的朝他的背影微微颔首,只是怎么看都略有几分苦涩。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白首如新,年年如故……
忽而,坟前的白幡随风飘舞,遮到了他的脸上,老人闭上双眼,仰头将红泥小罐里的酒一饮而尽,狂笑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