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拜别王羲之（二）（1 / 1）
午宴结束后，由王凝之又引着谢安到了自己的住处，陪谢安在自己的内书房坐定，让内书房伺候的贴身丫鬟去后宅告知道道蕴，她三叔父来探望她来了。等丫鬟出得内书房后，谢安问道：“道蕴现在可以走动了，定是没有大碍了吧”。王凝之答道：“前几天道蕴高热不退，着实是吓坏了家人，所以才叫下人来禀报三叔父，结果过了两日，这高热就自退了，幸亏道蕴平日里喜好击剑，打熬的一副好身子骨，这次大凶险硬是挺了过来。现在只是精神稍微有些不济，后又请了名医调治，昨日已经完全可以走动了，只是经不得风。所以侄婿才让人唤她过来与三叔父见礼”。
正说话间，忽听门外有丫鬟禀报说是二郎君家的娘子到了。王凝之说到：“娘子来啦，快快进来吧，你三叔父在呢”。只见一位身材修长、苗条婀娜、清秀明丽的贵少妇，在2个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而入。看到谢安时，屈身盈盈拜下，说到：“见过三叔父”。谢安坐在榻上抬手虚扶，含笑说到：“蕴儿，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等谢道韫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在旁边软榻上娉娉坐下后。谢安又继续说道：“你三叔父这次是受大司马之邀，先到建康，再转道去荆州大司马处赴任西府司马。本来是过来给右将军拜别辞行的，适才与右军刚见过礼，他身子实在是有些欠安啊。前些天听说你病了，就过来也看看你。现在可还好啊？”道蕴道：“多谢三叔父挂念，已经大好了，再调养几日就痊愈了”。叔侄二人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一聊起来就格外亲热，王凝之坐在旁边基本上插不上话，不过王凝之性格温和，平时话也本来就不多。就坐在旁边，一边啜饮下人刚端上来的蜂蜜凉茶饮子，一边看他叔侄二人聊得亲切，倒也颇觉温馨。
正在这时，一个仆人轻轻走到王凝之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王凝之听完，神色一变。谢安和谢道韫用探询的眼光望向了王凝之，王凝之忙道：“家父现在病情有点反复，唉，老样子了，我过去看看，娘子好生陪三叔父说话。”说完站起来对着谢安一揖，然后随着仆人出去了。除了道蕴的两个贴身丫鬟以外，其余的下人也都跟着王凝之一起去了，毕竟王羲之是家主，他那里要是有一丁点儿的事，对整个家族来说，就是地动山摇的事。因为王羲之的病情，叔侄二人心头都有些沉重，一时间都没了谈兴。
沉默一阵之后，道蕴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开口说道：“三叔父，就是前几天我在病中高热之际，却是做了一个异梦，实在是有些神奇诡异”。谢安笑道：“哦，那到底是何异梦，蕴儿可否说来给三叔父听听”。道蕴说道：“刚才王郎去公爹处，我突然想起前几天高烧时，梦中多次出现的异梦，在梦中也看不太真切，遥见至海上有一巨槎来，巨槎上有许多人，看其装束怪异，不似中土人氏。不知何时，王郎已站在了我旁边，大声问槎上之人，是否是仙人，若是仙人，就请治我家大人的病。但槎上之人却不答。然后我又沉沉睡去。后来高热退去，我就将此梦说与王郎知晓，王郎也是觉得颇为神奇。于是他打算去钱塘请杜明师，就是那个杜子恭，到府上来，给公爹诊治。三叔父，你也是颇通道玄的，蕴儿却是知道三叔父与王郎一家笃信的五斗米教大不一样。我感觉杜子恭的那个五斗米教的许多行径，倒颇似那江湖术士的路数。我怕王郎又去找来那帮术士斋醮祈禳、驱邪化符，弄的家里不安生，王郎他们家里信的这个实在不是什么正经的玄门正道”。”谢安听完道蕴这个离奇的异梦，沉吟不语。谢安是何等人也，世事练达洞明。他心里非常清楚，王羲之这病是常年服五石散所致。若无华佗、葛洪那样的回春圣手，这病恐怕是真的难治。良久之后，谢安展颜宽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兴许是你太过挂念你公爹的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却也不必太在意。眼看现在右军的病已是沉疴日重，不见起色。王郎纯孝，他想去寻杜子恭为父治病也是一片孝心，就由他去吧”。于是，谢安与谢道韫又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过了一阵，王凝之又回来了，只是面色有些肃然。谢安问道：“右军那边不碍事吧”。王凝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都是犯的老毛病了，只是一次比一次犯的厉害”。谢安也只好宽慰道：“右军吉人自有天相，若能早早寻到良医，定能早日康复”。王凝之道：“看来得让三弟快些去钱塘找杜明师到府上来速速延治父亲这病啊。”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谢安因为今天要启程往建康去了，就又再次来到王羲之的卧室里辞行，王羲之因为昨日下午腹痛加剧，连晚膳也只进了一点点，直到晚上后半夜才算睡着。今天自然是疲惫不堪，想要起床与谢安见礼说话，但被谢安阻止了。谢安就坐在榻前，握住王羲之的手，王羲之老泪纵横，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起以前谢安向他学书法，二人一起雅集东山，曲水流觞。一起谈玄访道，遍游东中诸郡，穷诸名山，泛沧海。往事历历在目，他知道，与谢安的这一别，恐怕是天人永隔了。谢安也知道老友现在的心境，只是不断的温言宽慰。
拜别王羲之后，谢安由王凝之兄弟几人一路相送，直送到曹娥江渡头。等谢安的船队走远了，王家子弟才打道回府。回到家中，王凝之与众兄弟一起商议，如何去钱塘请杜子恭，又提到谢道韫在病中高热之际，梦到海上仙槎的异象。其余兄弟也没太在意，只是觉得道蕴梦中都还挂念着自己公爹的病情，都替二兄凝之有这样一位贤德孝道的娘子感到高兴。最后大家还是按头天在午宴上商议的，让老三王涣之去钱塘走一趟。于是王涣之收拾行李，备好车马，选好仆从部曲，与家人妻子告别后，也坐船顺着曹娥江往钱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