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拜别王羲之（一）（1 / 1）
第二日一大早，谢安带上部曲随从，两三百人，迤逦而行，往王家而去，其实谢家离王家也不远，也就两三日路程。到达王家庄园，已经是接近中午。远远便看到成片的有山有水的山地田，庄园的农仆正在田间劳作。水流顺着山势倾泻而下，注入湖中，山上树木苍森，缘壁而立。再往前走，则是一片浩渺的水域，其间碧波荡漾，水光粼粼，水映山势，风拂水面，周围则环以槃木，亦是生机勃勃、水天一色。在这烟波浩渺的湖畔，则是王家主人们的居所了，亭台楼阁，依地势而建，端的是美轮美奂，瑰伟壮丽。尽显数百年世家豪族的豪奢。
王家的下人早早的看见了谢安的车队，早已报告了主人，听说是谢安到了，王家子弟早已等在了大门前。王操之、王徽之、王凝之、王涣之、王献之，都一起拜见谢安。谢安随口问道：“右军近来身体可好？”。王凝之因为谢道韫的缘故，与谢安的关系最为熟络亲近，又因为长兄王玄之在2年前已经亡故，现在是兄弟里面最年长的次子。于是王凝之答道：“还是老样子，谢家三叔父这边请”。于是将谢安引到了内宅，来到王羲之和卧室门前停住，然后躬身对里面说到：“阿耶，谢家三叔父来看望你了，现在就在门外”。
病榻缠绵的王羲之也早已得到仆人通禀，知道谢安到访，已经在仆人的伺候下，挣扎着从病榻起来，穿戴整齐等候在房中了。听到次子凝之传报，马上应到：“安石公来啦，快快请进”。王凝之替谢安掀开帘子，谢安进门一看，这位老友在仆人的扶持下，神情萎顿的坐在四面屏风床的床榻边上。整个瘦的人已经完全脱形，与7年前永和九年时，兰亭雅集时的书圣风采完全是判若两人。
看到这里，谢安心里也有些恻然，快步过去握住王羲之的双手，口中失声轻叫到：“右军，你这是……，为何竟会如此憔悴啊”。王羲之喟然一叹，默然无语，谢安转头望向王凝之，王凝之回道：“谢家三叔父有所不知，家父这病也是有些年头了，前些年只是觉得头脑昏沉，气血沉滞，偶觉腹痛，纳少。最近这一两年病势愈发沉重，胸中愈觉郁闷气滞，干呕甚剧，食纳愈少……”。王凝之一边说一边示意谢安到父亲床对面的花牙连坐榻上坐下。谢安脱下木屐，于榻上安坐后，又问道：“可有请名医延治？”这时王羲之接口道：“寻常名医只是开些方剂，服用后感觉效用不大，前些时日着人去豫章请许逊许真人到府上调治，不曾想许真人四处云游，寻了数月也未寻到，只好作罢。打算过些时日着人去吴郡钱塘请杜明师来府上延治”。
谢安知道王羲之说的许真人和杜明师，这两人都是道士，许逊还好点，精通医术，虽不及那位抱朴子，葛洪葛仙翁，但医术也确实相当了得。杜明师叫杜子恭，是五斗米教教主，这人常常往来于巨室高门之间，翩然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豪门家。其实也就是一个江湖术士而已。王羲之一家人都笃信五斗米教。王羲之早年还跟着另一位叫许迈的道士到处云游四方，采药炼丹，还说自己就愿意这样快乐至死。
谢安深知王羲之笃信五斗米教。因为当时东晋在江左的高门世家里有很多人都信这五斗米教。其实谢家也有很多人信，但是谢安本人却是不怎么信这个。现在当作王羲之的面，也不好点破杜子恭这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不便再劝。又说了些嘘寒问暖的家常体己话，却见王羲之神情愈发萎顿不堪，知道他在强打精神，陪着自己叙旧，不愿怠慢老友。于是起身拜别。
这时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由王凝之将谢安引到正厅饮宴。却见王家其余子弟早已候在这里，午膳、酒水、饮子、各类瓜果也已经在几张几案上分别摆好。一阵寒暄之后，请谢安在上首榻上坐定。谢安问道：“”眼见右军沉疴日重，几位小郎可有计较？”王凝之、王涣之、王肃之、王徽之、王操之、王献之尽都默然，或下箸夹菜，或举杯自斟自饮，只是不说话。
良久，作为6个兄弟中最年长的王凝之，对谢安举起手中的镶金鹦鹉螺杯，对谢安一边敬酒，一边答道：“家父眼看是沉疴难起，身体日渐沉重。现在道蕴的高烧已退，经名医延治，已无大碍，再调养旬日即可痊愈。到时我便亲自去钱塘请杜明师到府上延治。”这时，第三子王涣之接口道：“二兄，家中弟兄现在你年纪最长，要留下掌家，况且嫂子病情刚有起色，你还是留在家里多陪陪嫂子吧。还是我去钱塘请杜明师吧”。王凝之想了一下，道：“也好，那你就去钱塘走一遭”。
谢安听说谢道韫的高烧已退，正在调养痊愈中，心里也是一宽。啜了一口酒，随口说道：“既然您们兄弟计较已定，那如此最好啊。早日请得良医，也好让右军快些康复。这一次来，本是向右军辞行的，你谢家四叔父的事，你们大概也知道了。所以这一次我是不得不出山啊。桓大司马已经多次邀我到他的西府出任司马。”王凝之道：“这次谢家三叔父终于出山了，时人为之语曰“”谢家三叔父不出，奈天下苍生何”。如今三叔父出山，此去襄助大司马，必得早日克复故土，重还我晋室神器于故都，真乃是国家之幸啊。我等兄弟敬三叔父一杯”。于是领着众兄弟齐齐离席，走到谢安的席前敬酒。谢安因为是长辈，也不用避席，只是站起来，与王家子弟满饮了一杯。
因为是世交，而且王羲之和谢安的关系匪浅，王家子弟也是非常敬重和信任谢安的，所以也都不会见外。于是，谢安又分别问了一下王家几位子弟的近况，以及各人的志向和近期的打算，一一勉励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