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岔驿(1 / 2)

“大叔,慢些走啊!等等我...”

天色已暗,钩月残光,荒木野林里,道袍少年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着。

走在前面的是那流浪大汉,健步如飞,对少年的话置若罔闻。

驿站的变故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二人给他们松了绑,却什么都不说,转头就走得没影了。

于九马二锤晕厥后,其他衙差不是倒地不起装死,就是猫在桌子下装怂,看着这发生的一切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场面倒把他俩难为坏了。

走了成畏罪,不走还得央求地上桌子下的这帮爷给自己重新绑上,但到了县衙怎么办,说有人驿站劫囚,打伤捕头衙役,然后放了他们,最后他们没走又被绑回来了?那种感觉就像二愣子刚上贼船又下船,然后进了匪窝一问三不知还说自己清清白白。

再说那不明身份的二人会罢休?或许就是要让他们畏罪潜逃。

当着他们的面,瘦子仅用一根手指便在于九前胸后背戳了个血窟窿,这不是简简单单伤人,而是震慑,更是威胁。

于九中招时,瘦子在其耳边用绑在柱子上的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别管,躺着。”

之后,瘦子那血淋淋的手指指着倒下的于九,看着他俩又说了一个字:“走?”

那模样不是在说,也不是在问,而是在告诉他们不走会怎样。

杀了这些衙役,或者他们?

待那俩人走后,大汉和少年还是犹豫了好久,期间少年还对着桌上酒菜狼吞虎咽了一番,自始至终都没人干涉。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走。

“你已是自由身,不用跟着我这个废人了,再说要遇到歹人,我也护不了你。”

“我知道你要去哪,咱俩顺路啊,结个伴呗。“眼看二人距离越拉越远,少年却仍不死心。

流浪大汉依然自顾自向前而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眼看没用,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大汉渐行渐远的背影,思索片刻大声道:“南域怒凰神火焚城,燃不夜。”

此话一出,流浪大汉伫足。

猜对了,少年心中暗喜,加快速度想赶上去,谁知腿脚酸软不听使唤,啊一声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娘的,这下酒菜咋还刮油呢,越吃越没力气。”少年抱怨着起身,就近瘫靠在一棵树下大口喘气。

“饭菜里被下毒了。”流浪大汉转过身在远处席地而坐,淡淡地说着。

听闻此言,少年惊坐起,顾不上说话直接用手猛扣喉咙。

“应该没什么大碍,只会让人腿脚乏力,头晕目眩,过一会就好了。”

少年听罢停手坐下,将已到嘴里的胃中之物又咕哝一下咽了回去,长舒了口气。

“你认识那人?”流浪大汉问道。

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谁啊?”

流浪大汉提醒道:“方才的那句话,哪听来的?”

少年有些恍然,挠了挠头笑道:“这个啊,

'南域怒凰神火焚城,燃不夜;蜀关益白奇珍异兽,真有钱;江南小娘红妆花鬓,多润眼'。这几句打油诗如今天下可是无人不知,在天运,黄口稚童都会背。”

流浪大汉听罢哦了一声,站起身便准备继续离去。

少年看得有些急,扶着树起身,再次试探的喊道:“当年那个勇冠三军,一怒为红颜,战平鑫宗易方正,生擒雪妖王大鑫的第一猛将哪去了?竟然变成现在这般如行尸走肉!”

刚迈出脚步的大汉再一次停滞,月光下那背对着少年的高大身影,像一座锈迹斑斑的铁塔。

“这些年朝廷并无夺爵旨意,你依然是南苍侯,只是何故会变成如此模样?”少年心中暗幸,一步一步向前挪着,嘴也丝毫没停下。

“有些事,你不懂。”大汉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是啊,我不懂。但我知道...”简单的几步,让少年愈感乏力,竟然有些头重脚轻,依然竭力大声道,“你现在是殇人。”

此话一出,大汉转身,一双鹰眼直勾勾盯着后方少年。

少年被这神态看得有些发毛,强作镇定边走边道:“在我看来,这些都只是俗世偏见罢了。就只允那北冥家五原皆修,却不许他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算哪门子的道理?还有那九品归元的修为境界,我虽不是修原者,可大叔你更清楚,这玩意咋听都像是诓人的,不是么?”

北冥家是前朝皇室,拥有随意修习多门五原术的特权,不像普通三叠宗门,入一门即是一生,若再染指其他宗门的原术,则会被定为叛者,称之为殇人。

大汉听闻少年这一番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落川镇时与小兄弟闲聊,言谈中觉得你对军中事颇为熟稔,当时猜测小兄弟应该是出生行伍之家,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啊。”

听到这话,少年立马苦着张脸,唉声叹气道:“大叔你就别数落了,我当时也不过就是想挣几个铜板换口饭吃,才那么大声说着设赌局的,反正那俩货肯定要打的,不赚白不赚,没想到却变成如今这样...现在倒好了,杀没杀人且不说,畏罪潜逃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大汉笑着道:“小兄弟你怕么?”

少年被问得愣了一下,端详了大汉一会,嘻嘻笑道:“那倒没有,我有脱身之法,而且只要大叔你听我的...准没事!”

“你且说说看。”

“至于是什么法子,我暂且不方便说,但只要...”少年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继续道:“去了白城,一切都迎刃而解。”

大汉顺着少年手指方向看了看,淡淡道:“那边是子阳县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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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帘,孤月微星。

通往子阳县的驿路上,二人疾行如风。

“你既然能一招伤了于九,救那俩人自然不在话下,叫我来干什么?”一路无语的黑衣蒙面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旁边那瘦子满脸纹画,个子比蒙面人要矮一头,走路如鬼魅一般,竟然比对方还要快一些。

听到这话,那不苟言笑的瘦子耸了耸肩,嘴角歪着道:“还不是怕我一时手痒忍不住,把他们都杀了。”

蒙面男听了这话没多理会,只是冷冷问道:“你们要我做的我做了,什么时候放人?”

瘦子摇了摇头,看着前方路边的一棵树,捏着鼻子怪声怪气地大声说了一句:“去收钱喽。”

话音刚落,那树上就掉下来一个人影。

那人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一边站起拍打着身上泥土一边对着瘦子骂道:“你个傻狍子,学黄皮子叫魂呢?”

瘦子嘿嘿两声,放缓脚步,行至那人身后点了点头,身子斜斜地靠在树上。

那人瞪了一眼瘦子,转向蒙面男露出一个和煦的笑脸,拱手道:“祁兄,多谢了。”

微月光下,此人破旧衣衫露着半截胳膊和小腿,可身材匀称,眉眼如画,面如敷粉,朱唇皓齿,像个娘们,很漂亮的那种。

蒙面男此时并没有兴趣赏人,看着对方重复了一句之前的话:“什么时候放人?”

那人笑着道:“明人不说暗话,令妹的事是孟帮主的意思,与我们无关,与本次事情也无关。不过...”

“只要祁兄肯上我们的船,我必保令妹无碍,而且也会为祁兄讨个公道。”

蒙面男冷笑着道:“怎么讨?”

“祁兄想怎么讨,我们就怎么办。”那人摊开手掌道:“孟帮主项上人头都行。”

这话说得连倚靠在树上的瘦子都不禁挑了挑眉,而那人却始终面带微笑,风轻云淡。

蒙面男听后狂笑,笑声中满是讽谑。

“跟你们交朋友,还得把脖子捂好,这贼船不上也罢。”

那人脸上有些僵硬,僵硬中带着一丝尴尬。

“祁兄我是太过诚心才会这般说,孟帮主是人中豪杰,将来必可雄霸一方,而你,未来却是那封疆裂土之人!”

“如你我携手,定可睥睨群雄,傲视天下!”

人中豪杰,那条疯狗也配?蒙面男心中莫名泛起阵阵怒气,后面的话更让他觉得对方虚伪至极。

蒙面男不再看那人,径直朝前而去。

“回去告诉孟疯狗,我妹子要少一根头发,我锤烂他脑袋。”

看着那背影远去,俊美男子叹了口气,紧接着嘴角耐人寻味地微微上扬。

待蒙面男彻底消失,瘦子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走过去拍了拍俊美男肩膀道:“看你这牛皮吹的,又把人吓跑了不是?”

“再说那孟大江,他算哪门子豪杰,干点事还畏首畏尾费尽心机地让别人出力,还外号疯狼呢,我看他都不如条狗。”

俊美男子轻抚了几下自己脏乱的头发,摇摇头道:“你也看见了,形势所迫,咱们没得选。有求于人,马屁就避免不了,我总不能说老孟不堪大用草包一个吧,再说背地里说别人也不是君子所为。”

“首老大你可真假。”瘦子笑出了声,脸颊上的纹画挤得重叠在一起,密密麻麻恐怖至极,“刚才也不知道谁说要送老孟项上人头的。”

那俊脸男无辜道:“可我说的确实是心里话呀。”

拉倒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有多坏。瘦子心里想着没说出口,只是笑个不停,抬头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了,该撤了。”

此话一出,俊脸男满脸疑惑地问道:“酉时动的手,我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怎地用了这么久?驿官没上菜么?”

瘦子没好气地道:“上是上了,吃也吃了,但都跟没事人似的,费了点功夫。”

“看来半包蒙汗药是买少了呀!”俊脸男拍了拍脑门,依然不解道:“但凭你们俩实力,还是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啊?”

瘦子反问道:“不是你让我们佯装正门走,实则躲暗处等那俩人走了,再从后门走的么?可那俩货磨磨蹭蹭就是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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