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杂音渐消13（1 / 2）
当年轻的戒卫连长带领着后续赶来的数十名戒卫，赶到时间之隙的破损之处时，这里的战斗亦已结束。满目可见的凹坑与大理石残骸，暗示着不久前在此执掌战斗的人，究竟有着多么恐怖的破坏力。
少年往四下望去，足足一百来名邪异教徒，他们中大多满面痛苦地瘫倒在地，少数几个只受了些轻伤的教徒则跪倒在地上，金色的绳索将他们的手脚束缚，让他们再也无路可走。
他往前走去，身着黑衣的独眼男人半跪在他身前。
“伊戈尔·陀古夫，前薄暝学会正位司书。”少年翻开手中的古典，然后缓缓开口，“看来几年前的脱逃让你轻视了高塔的戒备——你的傲慢让你今日送上门来。”
“哼。”男人脸上却没有任何伏法的恐惧，他眼神轻佻，无声地嘲讽着眼前幼稚的年轻人。
“你倒是很年轻……以前在高塔的时候，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你没见过的东西太多了。包括你自己的自大和无知。”少年冷冷回道，“若你今日伤害了高塔子嗣们哪怕一根汗毛……你的人头现在已经落地了。”
“我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反倒是你们，对高塔的忠诚让我刮目相看……用忠犬二字恐怕也不足以形容。”男人大笑，“不妨在我面前吠叫两声？”
“无礼之徒！”
少年听了，腰间利剑瞬间出鞘，那剑锋凌厉，近乎要削断男人的脖子——
“够了，塔尔塔。”
轻柔的声音自年轻的戒卫连长背后传来，他的利剑突兀地停在半空，这并非他的本意，而是有人用源质死死拴住了他的剑。
“高塔不可与亡命之徒沆瀣一气。”
“伊琉因·米尔寇大司书。”少年听了便退至一旁，向着声音的主人微微鞠躬。即便对方不是自己的指挥官，“负光者”的名号本身就象征着超然的地位，何况眼前这一百余人的俘虏，皆出自她一人之手。
“让戒卫们把伏诛者们带回高塔。在异端审判开始前，不要让任何人逃脱。”米尔寇说着望向独眼男人的脸，“阒寥教派的进攻并非毫无准备。”
“其他戒卫正在抓紧搜查，确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米尔寇，你越来越像你的师祖了……呵呵。”男人嗤笑道，米尔寇却视若无物，转身离开。
“米尔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对的！”他仍不死心，在离去的大司书背后高喊，“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够了！”塔尔塔怒声喝止这叛徒的无理取闹，“再口出狂言，我会撕烂你的嘴。”
米尔寇没有理会，在男人的视野里愈行愈远。她伸出手打了个响指，瞬间便消失无踪。
符桐猛然睁眼。窗外艳阳高照，此刻正是中午时分。
自潜入状态脱离，符桐依稀记得离开前的景象——过度使用秘术与感知饱和的双重影响让他最终还是脱力昏倒，好在托德与尤里乌斯在他身边，想必他们能妥善处理自己。
高塔中的时间流速确实要比现实世界更快，他从早晨十点潜入到此时的十一点半，现实世界才过去一个半小时，但他在高塔中，从早晨起床研习，到托德教导他如何应付审判，到学会审判正式开始，到阒寥教派入侵，再到戒卫收拾残局，他在法罗斯中整整待了大半个白天。
不出意外的话，阒寥教派的进攻应当会以高塔的胜利告终。符桐虽然想到对方势必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但要从一栋废弃建筑里再挖出些什么来，符桐很难想象那究竟是些什么——毕竟一百年的荒废里，高塔很可能不止一次地光顾摩耶之幕书库。
但他不相信有人会毫无目的地跑到高塔领土里闲逛。他亲眼看见那些流星划过天际，再重重砸进地面。高塔显然没有来和他们交朋友的意愿。
似乎所有事情都鼓励着他重回那片废墟……何况，拉穆多斯的诺言还没有兑现，他是否成功进入了高塔，现在还犹未可知。
——符桐不再想了。他打开手机，向那个熟悉的ID发送消息。
[果文达：没事吧]
[果文达：前辈，辛苦了]
不论是一开始逃离亚拉冈的追捕，还是在学会审判里为他制造机会，现在外敌的进攻又是她来善后。符桐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姜大哥说曲游萤才是同好会里“最管事的那个”。抛开身份不谈，即便以纯粹的一己私利，符桐也有许多感谢的话想当面和她说。
当然，以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恐怕确实很难和对方以平等的姿态相处。符桐可没忘记昨天在咖啡店里看到的东西，而且曲游萤头上戴着的那个耳机，符桐也闲着没事搜了下看，得到的结果让他瞠目结舌：天龙D9200，日本高知县孟宗竹打造外壳，顶级设计师亲笔签名，网上售价7999。
和姜大哥一样，对方是个不愁吃穿的有钱人。
“真是厉害的人啊……”他躺在床上小声说道，“怎么能有人在两个世界里都混得那么好啊……”
一个不太纯粹的想法自心底油然而生。他举起手机，接着朝对方发送消息。
[果文达：谢谢你帮我这么多]
[果文达：要不，我请前辈吃个饭？]
这是符桐能想到的最能表达谢意的方式了……即便他二十多年来从未主动约一个女生出来吃饭。等会，对方才和自己认识一个星期不到，就这么盛情邀请，是不是有些太没边界感了？就算打着答谢的旗号，一男一女单独约出去，随便找个陌生的路人问问，恐怕都只能得到一个不怀好意的回答。
胡思乱想很快结束，因为对方的回复来了。符桐有些犹豫地点开聊天栏，曲游萤的回复简单而直接。
[MagicalLasso：不用了]
“我真，特么，是个，猪啊。”符桐痛苦地闭上眼。
[MagicalLasso：周五晚上，姜秋生请客，不用你破费了]
“哦。”
他极速下坠的平凡的心脏，好像被一棵长在悬崖上的枯树兜住。
“有钱真好啊……”
这两天，不论是现实还是法罗斯，都再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在高塔里，阒寥教派留下的影响还在持续。与他们的战斗让高塔的外环建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些炸弹狂人毫不留情地摧毁了高塔华丽的大理石路与雕塑，留下一片令人心痛的废墟。
至于米尔寇与他们战斗的痕迹，自然被划定为了正当防卫，没有受到过多责怪。
——尽管当阿赫那出于好奇前去探查时，他不免怀疑眼前这大片惨不忍睹的焦土，是不是被某架穿越过来的大型轰炸机好好“耕作”了两三回。能将这种级别的毁坏定性为正当防卫，实在是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好在除了高塔领土的外部，不论是学院还是书库，都没有受到太多伤害。阒寥教派的大多都被抓捕归案，剩下的也都命丧当场。
至于他们最终的目的地，被戒卫们定为摩耶之幕书库，这倒是不出阿赫那预料。此时，高塔将这座废弃已久的书库重新封闭起来，并指定了多位学者进入调查，试图翻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据托德所述，他们大多无功而返。
关于这点，阿赫那确实有些想法，但以他如今的地位，在事态彻底平息之前，他都无法再靠近被封闭起来的书库。何况他前脚刚刚“偷渡”进入高塔的领土，后脚阒寥教派就给时间之隙开了个大洞，不被圣隐修会的人怀疑是内奸就已经是万幸了。
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确立自己在高塔中的身份。就像希达说的：“活着才是最大的机会”，而他现在正在逐渐把握住这个机会。
因为有朝一日，他要用这个机会去实现一件事，了却一桩心愿，完成一个承诺，以及……
符桐躺在床上，从枕头下边掏出来那张被揉皱的员工协议。在它下边，印着这一切的开始。
“你是想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还是跟随我们一起改变世界？”
他有种预感——尽管在旁人眼里，这种预感像是无缘由的自大与膨胀，又或者是五岁小孩不切实际的天马行空。
这样的预感他不会与任何人谈起，尽管或许未来某刻，所有人会以之作为称赞他的起始。
“选个学会组织靠拢吧。如果米尔寇大司书和那位尤里乌斯副位司书这么喜欢你的话，绕过学院直接加入学会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托德这样和他说，“以学院初等学生的身份加入学会，这可是天好的差事啊。”
“呃……有什么建议吗，托德老师？”阿赫那问他。
“这和你的兴趣爱好相关。如果你想读点什么东西，就来静谧学会。”托德坐在凳子上，开始慢条斯理地和他解释起来。
“如果你想造点什么东西，就去白石学会；如果你想炸点什么东西，就去流质学会。
“如果你想写点什么东西，就去根源之书学会；如果你想偷点什么东西，就去存续学会。
“如果你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东西”，就去薄暝学会。
“如果你觉得纠结这些没有意义，反正世界都是会毁灭的，就去当书库管理员。
“如果你觉得其他人都算不上什么东西，恭喜你，你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湖心院学生了。”
托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感觉都不太靠谱……听上去，高塔不像个学术组织，更像几个邪教团体的集合啊。”阿赫那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阿赫那。”托德一脸慈祥地望着他，“我喜欢你的总结。”
总之，眼下的事终于要消停一段时间，符桐只想找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结果异世界神奇几日游似乎让他忘了，自己在现实世界中也是有苦闷的打工人。
“小桐，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最近一脸死相啊。”同事关心地问他，“压力太大了不要自己兜着，跟哥们倒倒苦水。”
“只是有些怨恨自己的生活罢了……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我是生来就是骡马。”符桐对着电脑哭丧着脸，心底浮现出好几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