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杂音渐消13（2 / 2）
“喜酒，别忘了啊。”
“你都说了十六回了！喜结连理了不起啊！”符桐把手上的无用资料卷成纸团狠狠扔了过去，作为他无力的反抗。
时间在他不经意间，自墙上的钟表与远处的河流中飞逝。等他再次清醒过来，已是星期五的下午。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周期性的生活终于要来到修整期，走在街上，符桐看见许多人如释重负地自高楼大厦中逃离，将压抑已久的心性短暂地爆发出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
和姜大哥第一次请他们吃饭的地方不同，这次他终于挑了个符桐去得起的地方，尽管过程十分曲折——准确点说，如果不是肖家绪和符桐极力劝阻，姜大哥很可能要拉着他们，去某处用意大利语起名的米其林三星餐厅里好好挥霍一番。
如果真放任这种事发生，符桐会感觉自己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认了一个义父。他真心不希望这种荣幸又屈辱的事降临在他头上。
沿着商场的扶梯逐渐上行，符桐找到了那家火锅店，这是许夏子的推荐，价格亲民，味道纯正。恰逢寒冬将至，吃点热食正好暖暖身子，她的理由无懈可击，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这边！”
姜秋生就站在火锅店门口朝他打着招呼。符桐瞟了一眼火锅店里边，一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姜大哥……”符桐有些害怕地问道，“你不会，又包场了吧。”
“哪能呢？我是想这么搞来着，但姓肖的给我一顿好劝啊，好像他是给我管钱的一样。”姜秋生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他说的也是，这种‘浪费钱’的事还是少做点比较好，是吧？”
“诶诶，那是，那是。哈哈。”符桐从姜秋生嘴里听见了个他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结果，姜秋生的下一句话，让他再次哑口无声。
“我把店给盘了。”姜秋生耸了耸肩。
“什么玩意？！”
“反正我家里人那边有几个远房亲戚刚好想干餐饮，许仙说这里还行，我就先下手为强了呗。没事，我也就当个大股东，在家蹲着捞钱完事儿。”姜秋生跟着解释道，“何况这里生意确实不错，以后要是有空，可以招呼朋友过来吃几顿。”
“咱们这顿就当庆祝姜氏火锅店开业大吉了。你说是吧？”
符桐石化在原地。此时此刻，姜秋生在他的眼里，活像是过年的时候，坐在香炉红对联之间收人供奉的财神爷。
“说起来，桐老弟啊。按照你自己的说法，你应该是上周六正式成为摩恩莫斯公司员工的，是吧？”白筱幽坐在他右手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人家年纪比你大好嘛，高中小妹。”肖家绪在白筱幽边上打岔。
“资历，资历！在同好会里边我是他学姐，在摩恩莫斯公司里边我也是老员工啊，桐老弟这才潜入几次。”白筱幽气鼓鼓地拍着桌子，重申着自己的地位。
“诶，白学姐说的是啊。”符桐赔着笑答道，“这才一个星期，我感觉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在包厢里，“穿梭者与园丁”同好会久违地再次聚齐，本不属于同好会的图岳也在符桐的邀请下欣然赴宴。看姜秋生的表情就知道，他对图岳的中途加入毫不在意。
“很正常啦，毕竟法罗斯世界的时间和我们的世界差距太大了，你现在还在高塔里边，很容易会有时差感。”许夏子一边往火锅里倒雪花牛肉一边解释道，“——还有，这谁点的鸳鸯锅？”
“总之现在算是安顿下来了。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曲游萤和图岳混，准没错。”肖家绪说，“锅我点的。怎么，你不服气？”
肖家绪的挑衅得到了许夏子十分的白眼。
“符桐。”
曲游萤坐在他正对面，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在学会审判上说的那些话，是提前准备好的吗？”
姜秋生和白筱幽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侧目望来。
“啊？什么情况？”
“你们当时不在现场，可能不太能想象得到。”图岳给姜秋生解释，“符桐在一千来号人面前靠几句话就镇住了场子。顺带一提，底下坐着的都是高塔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靠！小桐，你这么牛啊？”姜秋生大笑着轻轻捶了下符桐的肩膀，“没看出来啊你！”
“是我临时起意的。”符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托德老师让我不要徒增烦恼……但我不能一直受人摆布。何况来的那么多人里，想要趁机会扳倒静谧学会的人一定很多，就算学会里有人想反对我的到来，他们也不得不站在我这边。”
“你的判断很对。而且，就是因为你那些话，圣隐修会的人才没有对静谧学会过多追责，他们甚至允许你无需测血便进入外院学习。”图岳笑着赞赏他，“自你之后，高塔的保守派恐怕不再能拿血统优胜论生出事端了。”
“哈，我也没做什么……只是一些很微小的工作罢了。”
符桐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被人认真地夸过了。这种感觉如同打开一个陌生人寄给自己的礼物，里头可能是蜜糖，又也可能是一个装着弹簧指向自己脑袋的拳头。只是现在，他确信眼前的人值得他放下戒备。
“诶呀，谦虚什么。”姜秋生拿着玻璃杯就往他手里塞，“敬你一杯！”
“姜大哥，你应该敬曲前辈的。要不是她，我都坐不到这儿来了。”符桐用手指了指曲游萤，“你应该听听后边那部分，高塔被袭击，曲前辈在那边神挡杀神。”
“我只是在行使职责。”曲游萤的目光飘忽，“还有，不用叫我前辈了。像其他人一样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诶，曲姐姐是曲姐姐，叫我还得是前辈啊。”白筱幽打趣道。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图岳问他，“既然学会审判结束，上边应该会催促你尽快落实身份。依我看，支持你直接加入学会的声音应该不占少数。”
“再说吧……有些事我得确认一下。阒寥教派的进攻，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不说进攻高塔这事放现实世界里有多么不可理喻，他们没缘由要拼上两百来号人到高塔里观光展览半天吧？”
“你们遇上阒寥教派了？”肖家绪的声音严肃起来，“那帮人可比亚拉冈还疯啊……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都被曲前……曲游萤收拾干净了。”
“他们是被源质弃绝之人。”图岳解释道，“曾经，他们也是高塔的一个学会，但他们背叛了高塔。”
“背叛？”
“简单点说，他们找到了不需要源质就能启动秘术的办法……”
图岳从桌上拿起一个玻璃杯。
“你应该听过这个比喻了，小桐。如果说源质是水，那么秘术就是水杯。如果不装水的话，水杯就毫无用处。”
“呃，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这样吧？”
“但阒寥教派找到了别的方法……他们把杯子摔碎，然后用杯子的碎片当做武器。这个打破杯子的力量，在法罗斯，被称之为‘黯胧’。”
“差不多就是修仙文里的邪修。”许夏子说。
“对，使用黯胧是有代价的。黯胧的力量来自于法罗斯的维度之外，它会侵蚀使用者的身心，最后同化他们，将他们变成面目可憎的怪物。
“阒寥教派曾是学会的时候，就做了这么一个禁忌的研究……他们尝试用黯胧与人直接发生作用，没人知道这么疯狂的实验到底是谁批准的。”
“我听说那是高塔历史上最悲惨的一次事故。”肖家绪说，“负光者阵亡过半，戒卫几乎都死绝了。最后是内环被迫启封了护教禁军，甚至连其他国家都不得不派遣军事力量介入，才勉强镇压了那些玩意。”
“那件事的影响到现在为止还在持续。”曲游萤补充，“这次阒寥教派的进攻就是那次事件后留下的结果之一。他们在高塔里留足了内应。”
“所以，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曲游萤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咬紧嘴唇、摇了摇头。
“好在这次抓住他们的人了。如果可能，戒卫说不定会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些东西来，而且事态紧急，圣隐修会应该会尽全力确保异端审判尽快开始。”图岳安慰道。
听了图岳的安慰，曲游萤却没能放心下来，她用一只手撑着额头，面露苦涩。
“但愿吧……”
“曲姐姐辛苦了辛苦了。”白筱幽赶忙给曲游萤倒饮料。
“诶呀，别想那么多了，自从符桐老弟一来，同好会开party到最后都会变成法罗斯人文探索学术交流会。符桐啊，你这不负荆请罪一下？”
“啊……呃……我可不太能喝啊。”符桐赶紧推脱道，“这杯白的下去我可能会直接进医院的……”
“酒桌文化不可取啊，姜老大。”
“诶，行吧行吧，我自己喝。”
“别别别别别！许夏子你快给他拦住！”肖家绪大惊失色，好像即将遭遇什么灭顶之灾。
符桐这会还不知道肖家绪为何如此慌张，直到两个小时之后，当红着脸的姜秋生躺倒在大街上呼呼大睡，还给自己找了两辆共享单车当被褥盖着的时候，他算是明白肖家绪的惊恐原来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