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审判前夕8(1 / 2)

咔嚓。

这不是个拟声词,而是个咖啡店的名字。当符桐拐过好几条小巷来到这家拐角处的咖啡店时,抬头望向招牌,不由得赞叹老板取名的水准。这家咖啡店没有正门,而是用两道门帘替代,门帘上还印着“门都没有”四个大字。

“咖啡……与茶。有意思啊。”

咔嚓。

切实的声音从后边传来,符桐好奇地转过头去,目光正中是一个正对着他的相机镜头,以及一个坏笑的男人——又一声快门声音落下,符桐近乎是本能般地遮住脸,但已经迟了。

“现在的小年轻真害羞啊。”拍照的人走向他,将相机递过来给他,说,“看看。”

符桐本还有些对陌生人的提防。但见对方这样,他便也满脸疑惑地凑过去看。方才的一张照片正好抓拍下他转头的时刻,那个有些茫然地望着照相机的表情,以及背后“咔嚓”的咖啡店招牌。

“你乐意让我把这照片挂进店里吗?”对方说,“这拍的实在很好。”

“店里?”

男人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然后伸出手,掀开咖啡店的门帘,对他说道:“进来吧。”

符桐走进门,一种原始与现实彼此拮抗的印象扑面而来。这店铺不大,墙壁用红砖砌就,三四顶圆形吊灯好似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柜台对着正门,上边却没有标出商品,而是印了一句话:“Diosaprietaperonoahoga.”符桐认得这句话,这是句拉丁语谚语:上帝会扼住你的喉咙,却不会扼到窒息。

店里位置不多,只有四五张桌子,无一例外都紧贴着窗户。符桐转头望去,两个他认识的人正坐在店中最靠里的位置。图岳穿着一身工作西装,戴着方框眼镜,朝他打着招呼;而坐在他对面的曲游萤则穿了一件卡其色风衣,一个单肩挎包放在她身旁,一成不变的是她头上的头戴耳机。此时,她正靠在玻璃上小憩。

符桐瞟了一眼那个包上挂着的校徽章——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全国前十级别的顶级大学,和自己毕业的大学相比,就像是竹蜻蜓和协和式飞机之间的差距。在一秒钟的震撼过后他又意识到,曲游萤比自己的岁数小。

“符桐,这里——我们也刚到。”图岳朝他打着招呼,“你今天没上班?”

“啊,午休。”符桐回答,“下午两点半之前赶回去就行了。”

“喝点什么?”

方才那个给他拍照的人从他身边走过,然后推开柜台的活板门,走了进去。他从桌上拿起菜单递给他,又给他摇了摇手,示意让他凑近点听。

“第一杯给你免费。还有,那女孩旁边的男的,我努力过了……他不肯另外找个位置坐,剩下的就靠你自己……”

“但,丁。”曲游萤仍闭着眼,而她清冽却含怒的声音在店里回荡,“不要,把我,放进你的话里。”

“诶诶诶,我什么都没说啊。”老板赶紧举手投降,然后朝着曲游萤的方向赔了个笑脸。

“但……但丁?”

符桐感觉听到了什么跨次元的词汇……自己现在是在游戏里吗?还是什么意大利先贤穿越到现代来了?

“艺名,艺名……不瞒你说,我还有个哥哥叫维吉尔呢。”老板耸肩,“你点一杯吧,等会做好了,我给你们一起送过去。”然后他又小声说道,“地狱难度啊。你自己把握。”

符桐在一阵时空混乱般的眩晕之中,稍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以及,虽说老板请客,但符桐还是点了杯最便宜的白桃乌龙茶。

“你现在的情况很棘手。”

符桐搬了张座椅,坐在图岳与曲游萤的侧边上。他刚落座,曲游萤便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怎么回事?”符桐想起了自己在高塔中的经历,不禁问道,“高塔发现我偷跑进来了?”

“更糟。他们即将发起学会审判,目标是驱逐你。”

曲游萤嘴里蹦出来的名词让符桐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恐惧感。

“我我我我我做什么了……”

“在高塔眼里,你既没有‘测血’,在法罗斯上也没有任何活动过的记录……连我也觉得很惊讶。”图岳在旁边补充道,“这相当于一个除了本国国籍以外完全没有任何履历的人,试图直接跨越边境,进入另一个国家。应该不用我过多解释这意味着什么吧。”

“这么严重的吗?”符桐怔住了,“一个晚上过去……我倒成黑户了?”

“高塔十分看重‘血脉’。在很多保守派眼里,血脉资质差的人就是低劣人种。”图岳说着,指了指他对面的曲游萤,“而很不幸,你和游萤在的那个学会,刚好就是这个派系的中流砥柱。如果你的测血结果不甚理想,毫无疑问,你会遭到驱逐。”

“即便有一位大司书与一位副位司书为你辩护。”曲游萤说,“如果事态跌入最糟糕的情况,我会尽力争取学会长的意见,至少把你留在高塔里。”

“学生提问……能和我解释一下这其中的联系吗?”符桐举起手来,“我才刚刚开始读血源学的书籍,就和做英语阅读理解题一样……到处磕磕碰碰。”

“两百一十七个圣数的故事你应该听过了。每一个法罗斯人都会讲这个故事。”

图岳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以及配对的触控笔。他打开备忘录,开始在上边勾勾画画。

“在传统血脉论里,每个法罗斯人追根溯源,都可以归结于两百一十七个各不相同的分支。这两百一十七个分支就是缇丰母神创世时遗留在世间的两百一十七个圣雄。”

符桐当然听过这个故事,拉穆多斯在教堂里的时候与他说过。

“但是,两百一十七个圣数并非完全平等。实际上,圣数越小,代表血脉的能力越强大。你应该不止一次体会到法罗斯独有的那种物质了。”

“源质。”符桐脱口而出,“就像有触感的空气一样。”

“法罗斯人用‘秘术’代表操作源质的过程。通过源质,他们可以利用任何存在之物塑造他们想要的东西,而拥有不同血脉的人,感知源质的能力是不一样的。”

图岳在平板上画了三个火柴人,然后在第一个火柴人处画了一个圈将它套住。

“圣数很大的人,会觉得源质与自己存在着距离。他们没法直接接触到源质,只能轻微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也很难捕捉。”

紧接着,他用笔画给第二个火柴人描了个边。

“圣数在一百以内的人,基本就拥有了切实感受源质的能力……和你描述的情况十分类似。源质会在他们的身旁自由地流动,甚至会窜到他们的身体中去。”

最后,第三个火柴人,图岳什么都没有画,只在那个火柴人下边写了一行字:我即万物。

“圣数在三十以内的人,将源质视作与灵魂相连接之物,如同血液和呼吸一样。他们几乎毫无遮拦地浸泡在源质的海洋里,随手一挥,就能溅起一片水花。只不过这样的人,哪怕放眼整个法罗斯,数量也少之又少。”

符桐望着平板上的三个火柴人,脑海中飞速地思考着问题——然后浮现出了那个女孩的脸。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脱口问道:

“那么圣徒呢?”

“圣徒就完全不一样了。即使存在圣数的影响,他们也能和直接和神明沟通,并得以执掌远超秘术的力量。他们不需要源质,反倒是源质需要他们。——我听说卢纶最近出了一个圣徒,是生命律法的摄理者。这可能会动摇法罗斯的力量天平。”

“讨论正题。”

曲游萤的话将另外两人拉回到现实中。

“现在问题在于,你能否顺利通过审判。”她望向符桐,“就算测血没有问题,学会里的其他人也有很多排外者,尤其是对偷渡者,他们向来不会接受。”

“如果我以流质学会的正位司书身份去游说他们呢?”图岳问道,“何况就算是在你们学会,我也认识一些朋友。他们可以帮忙。”

“希望渺茫。在学会长眼里,这是静谧学会内部的事宜……毕竟是他们和圣隐修会许诺要带回拉穆多斯皇子,现在失败了。”曲游萤解释道,“一个外人的插手反倒会激怒学会里的保守派,他们如果激烈地表达意见,可能会让学会长不得不将审判结果倾向他们。”

“还有一点,图岳。”她补充道,“你认识的人里,显然不会有反对他留下的人。”

“……是我疏忽了。抱歉。”

“烦请问下,两位都是高塔的高层人员吗?”符桐插嘴。

“啊,我是流质学会的正位司书,在我头上的就是大司书和学会长了——学会长上边就是圣隐修会。从官职上说,我应该算是厅级干部……也就是市长那一级的。”图岳在平板上找了块空地,画了几条横线,在它们旁边各自写下了高塔中官职的名字。

“游萤要比我高一级,她相当于是高官副职,差不多是……高官,就是这个等级。”图岳指了指平板。

“哇哦。”

符桐有些羡慕地看向图岳的平板。这条图岳为他画出来的高塔权力标尺上,自上而下分别标着:圣隐修会,学会长,大司书,正位司书,还有副位司书。说起来,领他们进入高塔那位老者托德,好像就是副位司书。

“各个学会的研究方向不同。”图岳说,“说实在话,如果符桐被分到我们学会去了,大概不会遇见这些麻烦事。除了我以外,其他司书很多时候连一句连贯通顺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开审判大会了。”

听了这话,曲游萤面露出些许无奈,然后解释道:“静谧学会的内斗十分剧烈……我尽力劝阻着他们不要徒增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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