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受遗弃者7(2 / 2)

听闻此言,台下的许多学者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我们低估了皇帝的决心。”学会长说,“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玷污王廷的人。”

“看来对十以内圣数的研究要搁置一段时间了。我们离法罗斯血脉最深的秘密还差不小距离。”托德说,“任重而道远啊。”

“既然如此,被接进来的两个人又是谁?”帕塞尔先发了问。学会长听罢,伸出手来,示意让坐在前排的一位记录员发言。

“其中一位,奥格蒙·希达。”记录员翻开书,“卢纶希达家族的次子,二十岁时即被册封为‘剑术大师’。随后,他的记录消弭无踪,再次出现时已是八年之后,此时,他正跟随拉穆多斯逃亡。”

“希达家的直系后代,还是纯血血脉。这哪怕是在封闭的家族中也很少见……他们自古以来都维持着血脉的纯净。”帕塞尔身旁的一位穿着与他相同的学者说。他肩膀上的绶带是蓝白色镶金,这是正位司书的标志。

“看来我们并不是全无收获。”帕塞尔说,“让他留下,学会应当有资格在圣隐修会面前保全他的身份。”

“另一位……”记录员继续翻道,“卡洛哈·阿赫那。”

全场鸦雀无声。

“……没有别的资料了?”

“没有了。有关于他的一切资料,我们都找不到匹配的结果。他像个幽灵一样,除了名字,再无他物。”记录员说,“另外……我们在恩迪翁书库中找到了一本古代的藏书。”

说着,记录员从桌下掏出了一本蒙尘已久的厚重古籍。

“《苏生录》。这本书,自从我们建立了查阅系统之后,从未在记录中出现过。”他解释道,“有人将它偷偷放进了高塔的书库之中。”

“这与我们在讨论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记录员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本书翻开。那些附着在文字中的源质开始弥漫在整个空间之中,得以让大厅中的每个人都模糊地感知到。

托德倒吸一口凉气,米尔寇紧锁着眉头——那本足有千页的书中,每一页,每一行,都只有一个词语。

卡洛哈·阿赫那。

“怎么可能?”有学者的声音自大厅后方传来,“根源之书学会的记录从未出过差错!”

“看来今天我们见证了历史。”托德说。

“是我的失职,”米尔寇朝着众学者低头致歉,“我误以为他是弗戈·拉穆多斯。”

“即便如此,他们也成功穿过了时间之隙。”托德接着说,“就算米尔寇大司书准许放行,若他们是不被承认的人,也会被时间之隙拒之门外。”

“但他假冒皇子进入高塔却是事实。即便不是假冒的身份,根源之书中没有记录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卡洛哈·阿赫那的名字也是赝造出来的。”帕塞尔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托德。

“我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想要踏入高塔领土的阴谋。而有人把这个阴谋放行了进来。”

“他只用两分十六秒就解开了时间乱流。如果你觉得是我放他进来的,让你那帮自傲的学生去试试看。”托德没好气地呛声回去,“待我赶到那里的时候,他已经脱离了锁的控制。”

“那你应该当即将他驱离。”帕塞尔的声音高了起来,“若他带着恶意前来高塔,你要我们的学会如何向圣隐修会交代?像那几个不能被提起名字的学会们一样吗?”

“诶哟,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要携带着恶意,摧毁帕塞尔正位司书心中那纯洁无瑕的高塔,真是非常有理有据的推断。”托德不免放声大笑,“既然您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我建议换一个更有能力的人坐在您的位置上——要我提醒您吗?那个位置原本是我的。”

“够了。”

米尔寇发了话,两人不免收声。帕塞尔的目光携着盛怒,而托德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不论他是否伪造了身份,仅凭一己之力通过时间之隙,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米尔寇说道,“高塔从不拒绝有能之士。”

“但是,身为没有任何记录的法罗斯人,他仍旧要作为‘侵入者’看待。”学会长望向米尔寇,“我们不能等着圣隐修会找上门来挑起事端。”

“既然没有关于他的记录,为什么不把他本人叫过来讯问呢?”帕塞尔提了一个建议,“让他诚实作答。如果一切合乎情理,他自然有资格留下。如果没有——那么,我将代替小亚曼努尔·托勒副位司书,行使他的职责。”

“你在迁怒于我。”托勒嗤笑道,“你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纯洁’。”

“可以了,两位司书。大家已是学会的一份子,不要过于针锋相对。”学会长起身。见他如此,其余所有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J·R·帕塞尔正位司书的提议有效。明日,我们在此,举行对卡洛哈·阿赫那的讯问会,希望大家按时到来。”学会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手抚胸膛,说道:

“『书库在上』。”

“『书库在上』。”跟随着他的声音,众人也一并祷告。

当托德回到研究室的时候,阿赫那正在书桌上小憩。

他走了过去,阿赫那熟睡的身下压着许多草稿,上边许多都写满了字迹。一些是毫无意义的符号,还有一些是陌生语言的字句,他没能认出那是什么意思。

一本书正盖在他的头上。托德把书轻轻取了下来,这是一本《血源学历史考据》,详细讲述了法罗斯人寻求血脉那史诗一般的过去,其中的许多名字托德都有印象,甚至有几个名字,他与它们的主人还彼此相识。

“摩耶之幕书库遭到了拆除……血源学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托德看着那本书,不禁自言自语道,“高塔只允许人们看见它想让人们看见的东西。”

托德望向阿赫那,不知为何,他恍惚间看见一百年前自己在这间研究室中努力钻研的模样,他与同僚们昼夜不息地吸收着古代先贤们留下的遗产。他们在研究会议上的据理力争,他们留下的学术成就,都化作了这书里的一页页纸张,百年过去,纸已泛黄,字却仍旧清晰可辨。

已经过去一百年了……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托德把书合上,放回了书桌上,然后转身离去。他没忍心打断那孩子的睡眠,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明日将面对一场什么样的审判。

“我还有些地方没看懂。”

阿赫那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托德转过身,一瞬,时光交错——他站在了曾经他老师的位置上。

“那本书用的语言……老实说,我还不太懂。我只能通过附着的源质理解个大概……很多情感纠结在一起,有些分辨不清楚。”阿赫那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拿着手上的草稿,展示给托德看。

“我不确定自己的理解是否完全正确。但法罗斯的血脉……潜藏着一个谎言。”阿赫那说,“有人把它记录在这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推断与证明没有做完。”

托德转过身来,望向阿赫那那张年轻的脸。不对,那并不是熟悉的感觉……眼前的人,分明要更加年幼一些。

“我想把它做完。请教会我这种语言,高塔的语言……这是我唯一可以弥补错误的方式。”阿赫那从座位上下来,从桌子上取下那本《血源学历史考据》,递给托德。

托德看着眼前的孩子,一时竟不知从哪里说起。他想告诉这个孩子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想把那些惨痛的历史和盘托出……然后劝这个孩子早日远离这项研究。毕竟,怎么会有法罗斯人轻易地承认,法罗斯人的血脉崇拜,建立在一个阴谋之上?

“你还太小了……你还不知道它的重量。”托德叹道。

“所以,我现在就想知道。”

阿赫那说:“我一定要知道,圣徒,究竟是什么。”

当意识回到符桐身体中的时候,他没有感到疲惫。他起身,手机显示六点零五分,自从他走入穿梭者的道路,似乎生活作息都变得规律了许多。

符桐打开手机,又是一条陌生电话的消息——摩恩莫斯公司依旧在观察着他。

[恭喜]

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符桐摇了摇头,然后把它删掉。

“我总算,做了个正确的选择吧?”他喃喃道,然后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张名片,图岳的名片。虽然时间有些早,但或许穿梭者们的作息与他相差无几。于是,他照着那张名片上的电话,发了消息过去。

[图岳老师,你会把法罗斯世界的一切当做是一场梦吗?你会觉得那个世界的人,都是真实的吗?]

消息不会发出就马上得到回复,符桐已经习惯了等待。“久违地……”他张开手、伸着懒腰,“跑个步去吧。”

只是,当他把手机收回兜里时,图岳的回复已经到了,而他浑然不知。

[既然你已经发现自己分不清楚了]

[又何必强求自己做出选择呢]

[或许你生来就是共存于两个世界的人]

[做你认为对的事,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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