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各自为家（2 / 2）
拉穆多斯望了望这本册子，册子的封面是一个红色的符号——像是三个鱼钩旋转着拼凑在一起，拉穆多斯知道，这是“血脉”的标志。他翻开册子，密密麻麻的文字遍布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手工绘制的图形。
“好古老的文字，可书却是新的……这是研究血脉的书籍？血源学的研究不是停滞了很久了吗？”他问道，“这和我们在聊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这本册子来自摩耶之幕书库。虽然书本身是复制品，但内容几乎是一比一复制下来的。”汶恩解释，“虽然是高塔的藏书，但写就的文字却是古卢纶一种失传的语言。身为曾经的皇室成员，你应该认得它。”
“『万物玄妙，经由于无；世间珍奇，回归于无』。”
拉穆多斯念出册子上的一句话，这些词句连他都感到蒙尘般的古老。
“歌德语，还是用密文加密过的形式……我能认出一小部分，但也不是太多。”拉穆多斯一边翻着手册一边说，“这种语言哪怕是在当代王廷中也很少见，只会出现在非常正式的场合。虽然那些东西已经腐朽陈旧到王廷自己都快忘记了。”
“但你是学得最好的人。卢纶其他皇家出身的人连用它说一句‘你好’都费劲。”汶恩耸肩。
“你希望我翻译它？”
“不是我，是那些要求我们找到你的人。作为交易，他们可以让你进入高塔。”汶恩说，“卢纶对高塔的戒备持续已久……一位没落的皇子正中他们下怀。”
“也包括他们从皇家禁书库里边顺出来的这些书。看来百年前的内战让卢纶以外的所有势力都中饱私囊。”
“拘泥过去已经没用了。你大可当自己已经死在了亚拉冈的剑下。这是你新的身份，高塔内一位沙鲁克王储的仆人，身份的原主人在应征时，死在了去高塔的路上。”
汶恩拉开衣服，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拉穆多斯。拉穆多斯眉头蹙紧地凝望着汶恩夹着纸的手，好像纸上沾满了什么邪祟污秽一般。
“可别把事推到我身上……我只是负责传达指令。”见他这副表情，汶恩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你自己说的，为了活下去，只能如此行事。活着，才有资格谈论善恶。”
拉穆多斯听了，只得缓缓伸出手去，接下了那张纸。
“但‘测血’的结果无法操控。只要高塔的人起疑，我势必暴露。”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几天之后，与我们接头的人会来到小镇。”汶恩站起身来，“那个时候，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
汶恩推开堆积的书籍、拉开脚下的地毯，一扇活板门正藏在这里。他奋力拉开活板门，底下是一个带阶梯的通道。拉穆多斯在汶恩的指示下，爬进了通道之中。
“底下有食物和水，如果你想上来，那边的墙上有钥匙，但我不建议这么做。”他低头看向拉穆多斯，送给他这最后一句话，“看看那本书吧……这是你这几天唯一能打发时间的方式了。”
“对了……别忘了练习一下沙鲁克口音。”
中午十二点，符桐穿着冬装，靠在公司顶楼的栏杆上。一股冷空气毫无征兆地袭击了这座城市，一夜之间气温暴跌，让他不免感到有些时间错乱。
这会是他第一次在家乡以外的地方度过冬天，而独自一人的生活此后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符桐拿出手机，“穿梭者与园丁”的群组里仍旧无人说话。
“等等……我只有这一个群吗？”
符桐突然发现，自己在大学时加入的那些群组都是工作学习性质的，在毕业之后，他更是只和大多数同事们保持着止于工作的联系。兴趣爱好的朋友圈，他一个也没碰过，何况，他有任何一个可被称得上是“兴趣爱好”的东西吗？
音乐，游戏，读书，运动，漫画，所有的事物他都浅尝辄止，除了工作和攒钱以外，他没做过什么从一而终的事。究竟是什么时候，他的人生就走上了这样一条偏执的道路呢？
“诶，想什么呢？饭也不吃，在这修仙？”
符桐转过头，另一个人也走上了天台，是他熟悉的一个同事，正拿着两罐咖啡走向他——然后扔给了他一罐。
“热的？”
“这个天你喝冰的啊……”同事走到他身边，背靠栏杆坐了下来。
“来这儿给老板打工三个月了。感觉如何？”
“差不多习惯了吧。你呢？”
“我？我早就麻了啊，小弟。”同事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现在社会这么难，挣得了钱已经是万幸了，还想那么多。——对了。”
同事说着，从衣服内掏出来一个红色的请柬，塞给符桐。符桐打开一看，是一封喜帖，新郎一栏赫然写着同事的名字，还有这对新人的合照。照片上的新娘穿着婚纱，笑靥如花地对着镜头。
“你一定得来啊。我还等着你当伴郎呢。”
“这也太快了点。”符桐不免有些茫然，问道，“我刚来的时候，你才和人家表白吧？”
“现代不都流行这个么。我和她横竖怎么着都看对眼，家长也见过了，双手赞成，日子就定下来了。你还年轻，我可拖不起……再过四年我都奔三十了，哈哈。”
“那我给你转五百块——”
“诶别。”同事赶忙拦住他摁动手机的手，“你别告诉我啊，好歹包个红包。放心，拆红包的时候大伙都没名字……我又不在乎钱多钱少的。”
“哈。”
“小桐啊。”同事仰起头，把咖啡全部灌进喉咙里去。
“我这日子算是一眼看到底了……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柴米油盐烟配酒。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很多事，我也一直在想……可是人嘛，都是两条腿，走不了多远。
“但你的日子还很长。一定好好过，听见没有？”
符桐没说话，把喜帖叠好，放进了口袋里，突然手机振动，群组里发来了消息。
[前夜旅人：符桐老弟逃出来了吧]
[果文达：嗯，得感谢曲游萤前辈]
符桐一边打字，一边回想着昨夜的惊险奇遇。那可是货真价实地与死亡擦肩而过，即便符桐潜意识里一直把法罗斯世界当成自己的一场梦，如今想来，还是十分后怕。
“稀罕啊，老实本分高材生。”同事见他竟然开始拿手机和别人聊天，赶忙探头过来，“怎么，找着好的了？我看看……曲游萤，诶哟，这名字好啊，一看就是哪家有钱人的大小姐，你小子行啊你！”
“说啥呢你。”符桐把手机拿开，然后给了他个白眼，“一个兴趣团体罢了，读科幻小说的。”
“嚯。你这兴趣也能找着小团体啊？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家境贫寒，寂寞求爱：要不办个庆功会？祝贺小桐脱离苦海，顺带祝贺一下会里来了新成员]
[九命许仙：你可真会挑时间……]
[前夜旅人：许夏子来不了吧，还有白筱幽，一个要上私教课，另一个这会都被赶到学校里去了……接下来半个月估计都看不见她了]
[家境贫寒，寂寞求爱：这有啥，咱们先吃，等她俩都有时间了，再补一餐]
[前夜旅人：有钱大哥]
[九命许仙：有钱大哥]
[家境贫寒，寂寞求爱：这有啥的，反正我请客]
[前夜旅人：好，就今天办]
[九命许仙：我居然不觉得意外……]
[果文达：不用这么隆重吧]
[前夜旅人：必须隆重，我跟你说，曲游萤来的时候，姜大哥为了办欢迎宴，把人一个饭馆给包场了……给我整不会了都]
[果文达：？]
[家境贫寒，寂寞求爱：要不我也给你包一个？]
[果文达：别别别千万别！我下辈子都还不完啊！]
[家境贫寒，寂寞求爱：要不今晚？地点我家，咱们搞烧烤]
[前夜旅人：我没意见]
[九命许仙：几点？如果早点的话，我可以先来，然后再去上课]
[果文达：我5点下班，你们可以先搞，我尽快过去]
[MagicalLasso：我晚上有空]
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出现在群里，符桐仿佛看见了珍稀动物。
[家境贫寒，寂寞求爱：那6点？有人投反对票吗？]
[果文达：AA？]
[家境贫寒，寂寞求爱：小桐，你还年轻，承担不起，听哥的，这顿好好吃，行不？]
“走了。记得来啊。要是你不记得，我接下来一个月每天提醒你一次。”同事说完，把喝空的易拉罐，用一个篮球里后仰跳投的姿势，抛射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刚好正中靶心。“芜湖！Bingo！”
符桐从未想过，自己也会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去看自己的朋友。今天，他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