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各自为家(1 / 2)

当比约恩带队匆忙赶回教堂时,却发现原本被他安排在教堂内监视镇民的骑士此刻都站在门外镇守。

“你们在干什么?”比约恩质问道,“我下的命令是让你们待在教堂里面!”

“报告……比约恩大人。生命律法现世了,是那位小姑娘——啊不,摄理大人下的命令。”一位骑士回答,“她让我们防守教堂外部,我们不能违背圣徒的指示。”

“……你们被那叛国贼摆了一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比约恩快步走进教堂,镇民们正聚拢在教堂大厅之中,他迅速走近,人群簇拥着一位不过几岁大的幼女,头顶的光之桂冠彰显着她的不凡。见他来了,幼女不禁向后退去,因为先前的事,她仍旧惧怕着这位年迈守旧的骑士。

比约恩见了,没有过多犹豫,单膝跪地地向她致意。“摄理大人。”他低声道歉,“是我和我部下的失职。请原谅,为了找到那位叛乱分子,这是不得不做的举措。”

“知道就好。”帕夏见了,也接过话茬,点了点头。

“可是我十分清楚,那位叛乱者就藏在镇上。摄理大人,您可有见过他?”

“嗯……好像见过。”

“那请问……”

“好像又没见过。”帕夏闭着眼睛挠了挠头,“我有些记不清了。”

“比约恩大人。”老师朝着他鞠躬,“测血已经结束。确实没有您想找的那位叛国者。”

该死……比约恩在心中隐隐谩骂。他原以为那名年幼的皇子逃不了多远,却没想到他使用的手段与计谋远超其年龄所限。如今高塔介入,圣徒又恰好降临卢纶,若在此时大动干戈,就算他理由充分,恐怕也将成为众矢之的。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叨扰镇上的居民了。这两日,感谢各位的配合。”

就在比约恩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无意间感知了一下教堂内源质的流动。

这对于法罗斯人而言就如吃饭喝水般平常,可是此时,他却觉得有些异样,这异样来自于教堂内源质的分布,那些被智库们以秘术封闭的区域凝聚着大量的源质,但有一个地方,如同一个豁口一般,对外敞开了大门——

原本其他骑士应当更早地注意到这点,但他们都被指派到教堂外部,没有人会关心教堂里的情况!

比约恩走向教堂大厅的十字架后方。在一条长廊尽头,有一扇紧闭的大门。比约恩走向大门,轻易便将它推开。走出大门,这里到了教堂外部、小镇的后方,比约恩蹲下查看泥地路面,有一串模糊的孩童脚印。

这脚印一路向前,中止在不远处一个敞开的马厩上。在那里,马蹄铁的痕迹清晰可辨,它们一路延伸,指向镇上的大路,又没入更远处的森林之中。

“比约恩大人,”身后,两位骑士跟了过来。

“让叛徒跑了吗?”

“只是暂时的。高塔在明面上已经知悉他的罪人身份,他想瞒天过海进入高塔的领土已无可能。让地方防卫军在这里每隔一公里设置岗哨,隔绝那片森林边缘,任何异样的源质流动都不要放过……至于这个小镇,一样封锁起来,让二队作为监督部队驻扎在岗哨里,早晚两趟,在镇子上巡逻,但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大动干戈。

“今日骑士团已经丢掉不少威望了……再要让卢纶的子民们失望,我将忝列门庭。”

“是。我即刻启程。”两位骑士颔首离去。比约恩留在原地,望向那大道尽头。

“拉穆多斯……拉穆多斯。”

比约恩反复念着这个名字。

教堂里,由于骑士已经散去,镇民们也领着孩子们陆续离开,只有被选中的几个孩子和他们的父母还留在这里。信使们拿出牛皮纸材质的宣言协议,询问受选者的监护人们是否愿意跟随信使一同前往高塔。

“明日就会有高塔的人来接走各位。”信使说,“请各位凌晨五时在此集合,做好一切准备。至于摄理大人……”

帕夏听到了别人用这个新奇的称谓喊她,一时半会还有些不习惯。

“我在?”

“您暂时还去不了。”

“啊?”帕夏很不情愿地抱怨道,“为什么啊?”

“圣徒是国家的守护者。您需要去觐见卢纶的皇帝,并且要在皇家秘术学院的指导下学习。”信使解释,“高塔会为卢纶培育圣徒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不要!”

“可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请摄理大人宽恕,即便是高塔,也无法忤逆这种规则。”信使听了,有些无奈地回答,“若您执意要前往高塔,也请先见过皇帝之后,再做打算。”

“让我和摄理大人说吧。”

帕夏还想对着信使发火,老师却半道插话进来。他俯身半蹲,在帕夏的耳旁低语,声音轻微,确保除了帕夏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听见。

“阿赫那已经安全了。”他说,“很快你就会和他重逢。”

不知过去多久。

拉穆多斯从井水中缓缓探出头来——人会不自觉地吸引源质的汇集,要想避开亚拉冈那敏锐的感知源质的能力,躲进水里是对他而言唯一的办法。这口井正对着教堂后门,如果比约恩起疑,他将无路可逃……所以,他放了个烟雾弹:放跑了自己准备好的马匹,然后脱下鞋子,奔跑并跳进了井中。

这同样相当于将自己逼上无路可退的绝境。拉穆多斯抬头,向距离他四五米高的井口望去。此刻天色渐晚,日光式微。

“不要离开镇子,找地方躲起来。”

这是那位身份诡异的“老师”给他的警告,他选择了相信。只从目前看来,这种相信正在起到效果。

这么想着,突然井口处被扔下一个水桶,拉穆多斯赶忙躲闪,一种不妙的预感自他心底浮现——被发现了?他迅速沉入水中,心中开始祈祷不要发生这最坏的情况。

水桶掉在井水面上,却没有沉下去。绳子拽住水桶抖了两下,在拉穆多斯头顶溅起一阵水花。

“上来。”

熟悉的声音,是给予他警告的那个人,拉穆多斯再次探出头来,与“老师”打了照面。他没过多犹豫,握住绳索、踩进木桶,然后跟随着它上升……来到井口之后,拉穆多斯飞速翻出井中、躲入这个中年男人背后,警惕地四下张望。

“他们走了。”老师说,“虽然镇子会被封锁一段时间,但岗哨很远。只要你不乱跑,他们发现不了你。”

“你是谁?”

“你只需要知道,我和卢纶王廷里的保皇派,不是一路人。”

老师领着他快步穿过街道,远处,镇民们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活,他们点起油灯准备着晚餐,那些未被高塔选上的孩子,正面容沮丧地走回自己的家。

“你让我别离开,”拉穆多斯小声道,“但在这个镇子待久了,皇帝的猎犬们迟早会把我嗅出来。”

“不会很久的。”

老师娴熟地穿过一条小巷,带着他走进一个只能供一人通过的窄道。在这窄道尽头,有一扇才一米高的小木门,老师取出钥匙、打开木门,然后钻了进去。

拉穆多斯紧跟着进去,老师在里头先行点起了油灯,照亮了这个宽阔的房间。拉穆多斯观察着,这房间有一扇天窗,但不直接连接着外部,而是有一面镜子,将残存的日光从外边反射进来。房间里,地上堆满了各种纸张和书籍,墙壁上也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神秘符号,还有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将代表不同元素的单词连接起来。

“你是实相学的支持者?”拉穆多斯认得那些符号,“实相转化已经被证明是不可能的事了。”

“这和你没关系。”老师坐在房间里,给他搬来一张凳子,让他坐下。

“你可以叫我坎伯特·汶恩。”他接着说道,“不用太在乎称谓……这是个假名字。这间小屋是我们的安全屋。”

“弗戈·拉穆多斯。王廷的姓氏我已经放弃了。”拉穆多斯一边说,边向他致意,这是卢纶人必须要有的礼节。

“你是不是听说,这个镇子上有一条通往高塔的秘径?”

“消息是你放出去的。”拉穆多斯面露怀疑地望向老师的脸。

“是这样,而且消息是假的。何况,现在你也进不了高塔了……学会的大司书已经得知你罪人的身份。贸然进去,只会遭到扭送。”

“什么?”拉穆多斯惊讶道,“怎么回事?我以为王廷羞于提起我。”

“高塔的手段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如果他们只是一帮死读书的呆子,高塔早在几百年前就灭亡了。”汶恩平静地说,“现在高塔和亚拉冈达成了一笔交易,你就是被交易的对象,结果就是,两边会同时保持沉默,不触碰对方那肮脏的秘密。”

“既然如此,你我为什么在这里?”拉穆多斯微眯起眼,望向汶恩,“和山穷水尽的全国通缉犯共处一室,对亚拉冈而言,已经触碰到了他们的红线。这对你全无好处。”

一段短暂的沉默过后,汶恩哑然自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长烟斗,从烟袋里抓一把烟草、塞进斗中。

“你确实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年轻的皇子。”

紧接着,他伸手向手边的油灯,指尖竟从那燃烧的灯芯之中撵出一道火苗来。他将这火苗靠近烟斗,烟草即刻被点燃。汶恩紧紧嘬上一口,再缓缓吐出一阵灰色的雾。

“要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中活下来,我只能如此行事。”拉穆多斯回答,“说说你原本的计划吧。”

“和你想的一样,我放出消息,只是为了让你来到这里。高塔里有人希望你能准时到达,只是变数太多……还没等我先联系上你,亚拉冈的铁骑就封锁了小镇。本来在教堂里我们有办法让你脱身,你又自行决定了逃跑的计划。”

拉穆多斯原以为汶恩和阿赫那统一了战线,现在看来他们并不互相熟识——而自己被两方各执一词式地来回拉扯,虽然最终结果让他保住了性命,但因为他的请求,一位陌生人就此身陷危险之中。如果还有机会,他希望能正面和那个人道谢,以及兑现他的诺言。

“……你们是一个独立的组织。”拉穆多斯说。

“国家就像硬币,总要有背光的那一面。”汶恩吞云吐雾,“像你这样身份敏感的人,明暗两面都有人盯上,很正常。”

说着,汶恩扔给他一本小册子:“看看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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