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沧溟之戾(1 / 2)

那是一名狐族少女。

月色下,少女沐浴更衣。缓缓走向温泉。肌肤光滑白嫩。

落下的枫叶,夹杂于雪花之间。

在温泉边上,有一座樱花树。

那不是一般的樱花树。名为云龙樱。它的根部蔓延地下三万米,直至吸收到岩浆。它们需要从岩浆之中汲取到能量。然后绽放出满树璀璨带着光芒的落樱。

一年四季都不会凋落。

往复如此。

少女俏笑如此,轻轻将一片落樱掌在手中。很快,那落樱化作一片消散的灰烬在天地间。

“大名鼎鼎的朝廷龙使。来找我一介弱女子,有什么重要的事吗?”狐族少女轻蔑一笑。她没有转过身,但是她已经知晓了,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

那个人正依靠于树下,百无聊赖的在地上用剑画画。

“哦……你是在说我吗?”唐雷净不解的指了指自己。他头上长了一对龙的犄角。金色眼瞳。虽然为人帅气,但是气质看上去很木讷。

狐族少女不屑一顾,笑了笑。“莫非。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榆木脑袋?”

眨眼间,狐族少女消失在原地。再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出现在了唐雷净面前,指间微微挑起他的下巴,以极其魅惑的眼神注视着他。

两人就这样互相注视许久。

狐族少女再次消失,等到唐雷净再次反应过来时。狐族少女已经坐在了石台上。身材修长,很是诱人。

“朝廷让你来找我?”少女轻嘬一杯茶,落樱入茶中,很快消散无踪。

唐雷净挠了挠头:“是啊。他们让我来。说是让我来找你。让你去保护一个人。”

“叫什么名字。”

“苍澈,苍九明。”

苏小语听到这句话,眉头紧皱。眼神透露出几分凌厉。先是几分怀疑,而后不可置信。

“可我不是听说你们朝廷亲手杀了他的家人。现在却又要我去保护他?”

唐雷净摇了摇头,叹气道:“现在朝廷不是我们说了算。血刃千淬掌权了。太子下落不明。现在是明方雪说了算。尽管万道仙盟那边表态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太子。不然现在朝廷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

“有意思……人族的内政。人族自己不能说了算?要妖族来帮忙?”

唐雷净蹲下来无聊拔草:“管他呢。这些又不是我该考虑的。反正我就是个混吃饭的。别人让我打架我就打。让我干事我就干。这些东西我理解不来。还有,你能不能别老待在这末月峰了。每次都要爬两万六千七百一十七台阶上来。很累的。我真的搞不懂你把你的宫殿建得那么高干什么。”

……

“忘忧使?他来干什么……”

北乣帝城内。掌管律法之塔最高层之人。

那座最高的铜像。百镇天王静静的伫立于此。

在这里,数之不尽的都是些案律情报。他们都被储藏于此。

而此刻,眼前这名戴着琉璃镜片的中年男人正是宋景。身着学士服。高雅端庄。这是九州朝廷最高学士之人的象征。

整个律法之塔被烛火照彻通明。宋景合上书籍。本来要联系金陵卫处理的案情耽搁于一旁了。

宋景的左右各跟着一名学生。都是他的弟子。

拉开门时,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忘忧门的人。号称“忘忧使”的契戾。

“请进。”两名弟子示意着,替宋景传话。

宋景继续翻阅着书籍。

“宋先生。久闻大名。”

宋景没有看他,继续翻阅着书籍,冷漠的说道:“那些繁文缛节就免了。说说你的来意。”

契戾将一块“苍”字令牌置于桌面。

宋景翻阅书籍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突然呆住了。

他仔细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将军令。”他抓住契戾的衣服,失去了先前的那般理智与端庄,“苍九明在哪!?他是否还安全?”

“将军已死。这点忘忧门深表遗憾。但其子苍九明尚且安全。”

宋景倒在椅子上,没有了先前那般理智。

“苍将军对我神感城宋家之恩,永生永世难以偿还。此番魔教掌权,诛杀云鹰苍府上上下下。我已寻苍九明多日。想必魔教是要先一步杀掉苍将军之子以绝后患……”

契戾摇了摇头,说道:“魔教之所以会选择对苍将军下手。是因为苍玄烨手中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而那件宝物现在就在苍九明的妹妹苍小雅的身上。那件宝物是他们完成魔教血祭仪式之中至关重要的十二宝物其中一件。”

宋景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后示意让他的学生拿来一本书,翻开了其中一页。

终于找到了其中一个典故。

“果然如此……”

“我们必须抢在魔教之前找到他。只是尚且不知下落。”

“你们那边还联系了其他人吗?”

“有……还有很多人……目前我已经派了人前去龙虎城撤销对苍九明和苍小雅的通缉令。”

……

“婉君……婉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婉君…………你死了…………你死了……”

天地间。

寂寥万千。

只余一名男子癫狂万千。双眸哭成血泪。

无助倒在雪地之中。

他好像疯掉了。

先是唱歌,后来又是用自己的头去撞树。嘴里一直念叨着“婉君”“死了”。一边狂笑,一边哭。

没有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一直哭着笑着。

“可恨啊……可恨啊……”

“我恨你们啊……”

“我恨你们啊……”

“自诩名门正派却无一人出手相助我妻啊……”

“自诩名门正派无一人救助我妻啊……眼睁睁看着她变成尸鬼啊……”

“婉君啊……”

“啊……”

“死了……”

“都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韩……你也死了……你怎么死的……你是被和尚超度的?是啊……你死的好惨……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死了……?我死了吗?我还活着……为什么我还活着?婉君?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

“这不是树。这不是树。这是婉君。这是婉君。婉君我爱你。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们要个孩子吧。来,我们进屋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老五?那我是老七!我是老四……谁是老三!我!呜呜呜……杀了我吧……我好痛苦啊……婉君……”

“哦!哦!哦!有鱼咬我!鱼怎么会在天上飞!鱼怎么飞了!我一定死了。这里是阴曹地府吗!一定是了。我爱你。婉君。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呜呜呜……杀杀杀!杀杀杀!先杀你,再杀你,最后杀你再杀我。哈哈哈你是大猪呀,那我是谁呀。我是猪呀。”

“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杀了人就是杀人犯吗!?不要抓我!我不是杀人犯呀!?”

雪地中,一位听到了叫喊声的男人走来。他有些诧异,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疯子。陆元益正扛着一把斧头。这天寒地冻的日子,本来只是打算出来看些柴火回去烧火。

只是看着这名衣衫破烂的男子一人倒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怪可怜的。于心不忍。

陆元益还是决定将他拖回家。

过了许久。裹得厚厚的薛长庚终于恢复了些许的理智。但还是时不时的傻笑。他坐在火炉前,久久不说话,不知道是在沉思着什么。直到陆元益递给他一杯热暖的茶。他这才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

陆元益是一名农夫,居住在这介翁山附近。介翁山这附近是江破城的领地。而江破城城主留圩火烧太宁城的事也已经传遍了九州。留圩自立一方门户。反抗朝廷。

“你是从太宁城逃出来的吗?”陆元益问他,盛了一碗热粥递给他。

薛长庚望着热粥,思绪万千。忽然悲伤不已。涕泪而下。泪水落入粥中,哽咽不已。

“婉君……死了……”

薛长庚憋了许久,只憋出四个字。而这四个字却是哽咽着说出来的。他的双眼通红。已经哭不出水了。几乎就差把血哭出来了。

陆元益急忙安抚他:“你先休息吧。不要生了气才是。”

薛长庚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兄啊……我是从太宁城里逃出来的。我是幸存者……我和我的妻,赵婉君,一同逃出来的。”

他哽咽着。

“留圩没有烧城。是血刃千淬烧的。婉君为了救我,被尸鬼咬了。她变成尸鬼了。我带着她去求那些修仙者。他们让我滚。说我是祸害。我的妻,婉君。明明受的只是咬伤。书中明明说,这种尸毒,一周内可救。只需内气逼出尸毒即可。可我只是一介普通人。这附近又是兵荒马乱,找不到行医者。我去求他们。三步一叩首。最后换来的只有冷眼相待。我妻婉君,拖了一周。我辗转了几十个门派。竟无一人肯救我妻……”

“可笑名门正派……竟无一人肯救……我妻婉君。”

“我本想与婉君一同去。可这时来了一个魔教中人。他却为了救我。被婉君所杀……而我却被他推下山。一人滚落至此。被你所救。”

“我感叹,至此乱世。究竟谁魔谁佛。”

陆元益也有些哽咽。对面前这位男子,他甚是同情。但想了很多安慰的话,最后都咽在嘴边说不出去:“长庚兄。早些休息吧。我这,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但你千万不可自寻短见。今后的生活要好生面对才是。”

“元益老哥。今日得你所救,实乃意外。不胜感激。”薛长庚放下手中的粥与茶。握住陆元益的手。“大恩不言谢。只是我思念婉君,我还是想要上这介翁山上去看看她。”

……

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里是地下宫殿。

这里蔓延向前方远处的,是用黄金铺成的道路。

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左右两侧均是壁画。那些壁画记录着许多史实。

从开始蔓延至尽头。

一众黑袍人举起一名衣衫破烂的少女。她的眼睛被一条洁白的白布所蒙住了。

黑袍人身着是正是雷火袍。他们是血刃千淬的人。

这名少女被缓缓放下。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他满头白发缓缓解开少女的白布。

少女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始终阴沉着神色。在众人的簇拥下,以端庄的步伐慢慢向前行走。

在这条路上。少女得以看见左右两侧壁画所记录的那些事迹。

那些被邪教所奉为“神明”的存在。总共有十二位。

他们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在深渊一般的天空之中,以眼睛的形式注视着众生。

对他们而言,他们就是就是世界的“法则”。

壁画上写着他们如何奴役着这个世界。

极其扭曲的字体,以疯狂的姿态描述着每一个以血骨堆砌出来的神明。

那是一段连时间都被扭曲的岁月。无法被记载,无法被直视,无法被记起的岁月。被久远的神明所统治着。血肉永远不会褪色。永远浸泡在无法遗忘的痛苦之中。

让一切事物最终归于“虚无”。

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影”。

遮蔽一切事物的“暗天日”。

始终隔绝天日的“沉月”。

永远无法睁开双眼的“瞑目”。

始终无法洗净的“恶心”。

众生瘫痛于前的“病绝”。

最终归于死亡的“万物之死”。

亦或是本就不复存在的“荒”。

因果袭来罪孽缠身的“业火”。

沦丧为行尸走肉的“破魂”。

变成厉鬼游荡于世的“猎生”。

那些壁画上记录了这些神明的种种恶行。那些岁月永远无法被人记起。永远无法被人遗忘。他们永远镌刻于此,不再消亡。

这便是神明的宿命。他们所造成的血肉盛宴,是万物的灾难。是生命的灾难。亦是错序的开端。

在这条辉煌的道路尽头。

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忽然间。疯狂涌现鲜血。

源源不断的鲜血开始从底部溢出来。少女似乎听见了那些死去的人的哀嚎。她开始有些害怕了……她蜷缩于此。害怕得流出了眼泪。

但身后的邪教教徒从未给她任何机会。将她的去路围得很死。

翻涌滚动的血海。少女忽然产生了幻觉。她好像看到了血海之中有无数的生灵。是那些死去的平民百姓们。他们被水淹没了。都在呼喊着救命。她听见了各种各样的叫声,呼喊声。有男人,有女人。有大人,有婴儿。他们全都在里面。

少女害怕得尖叫。哭泣着。可没有人会帮助她。此刻的她是多么绝望……她真的好想回家……好想阿爹阿娘。

底下传来的风愈加激烈。

几欲要卷走少女。少女受不了了,想要逃离。

可邪教教徒们拦住了去路。最终将她推了下去。

少女在血海中挣扎,哭泣着。

可很快。血海之中伸出了一只又一只的手。

是那些死去的人的灵魂。

他们都沉没于此。

永世不得解脱。

……

这里是忘川河的附近。杂草异象丛生。

四人跋涉许久,越过古时曾经发生过争斗的沙场。这里遍地是坟墓。是死去的人的枯骨埋藏之地。

“马师弟……你先前所说的。看到魔教中人往这里逃了没错吗?”说话的人是迟传师,他始终谨慎着观察四周。稍微有风吹草动便立即拔剑,很是小心。

宫骧是几人的大师兄。在这里是最为权威的存在。他先是看了四周。蹲了下来看了看土壤。

“这个地方的土壤很特别。千息土,很适合用作魔教符阵法之中的低级符阵,万衰火式。魔教是有很大概率是途径此处的。只是师尊派我几人与朝廷冷风军前来追击无妄门叛徒,分成几队行事,不要大意才是。而且这种地方很容易误入敌人的陷阱。”

池行是几人之中最小的一个。他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手中始终握着一本小说,到哪里都看着。手中燃起一捧火,微光照亮书页。他不关心这些,对他而言,能看小说才是最重要的。但出乎意料的。池行反而是四人之中习武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马宪宗带领几人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几人都没有发觉。马宪宗的脚步突然越走越慢了。最后走到了一处树林之中,干脆停了下来。

迟传师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因为他看到了那些树的躯干上看到了清晰的伤痕。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就是魔教“血刃千淬”惯用的逆运符阵法。死兆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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