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沧溟之戾(2 / 2)

“师兄。这地方有问题。”迟传师拉了拉宫骧的衣角。宫骧也发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手握住了剑柄,不知为何,突然冒出冷汗。

“马师弟。你确定魔教是在这附近吗?我们不会误入魔教的陷阱了吧?”宫骧有些坐不住了。而马宪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背对着众人,始终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

直到天上的云雾终于被月所驱散。

众人方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那些密密麻麻的树丛,正正好好组成了魔教之中“决堤符阵”。

“神明的路……是正确的。”

马宪宗终于开口了,

“神明的话语。不可质疑。”

“神明的决意。不可反对。”

“神明的想法。必须执行。”

马宪宗转过身来,眼神散发着狂戾的血红色。众人大惊失色,因为那是修行了魔教功法的人才有的特点。

宫骧拔剑指向马宪宗。一时间剑拔弩张。

“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宫骧皱眉道。他仔细的观察着四周。这里四下无人,是一处隐蔽的树林。并且非常偏僻,如果有人围剿,那么包括自己在内的师兄弟四人肯定无法逃跑。

马宪宗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伟大的神明,请给予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些惩罚。”马宪宗低语着。

迟传师推开池行,走到宫骧面前抓起马宪宗的衣领。“你说什么?神明……”迟传师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满脸的不可置信。咬牙切齿,愤怒无比。

转过身去对宫骧说道:“师兄,组“落日诛魔阵”!”他几乎是怒吼着喊出这句话。

宫骧立即意识到了时态的不对劲,从腰间抽出无数符箓,瞬间甩向四周,贴在那些树的躯干上。很快那些泛黄的符箓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急急如律令!”宫骧念出五字真诀的一瞬间,周围的树丛瞬间凝固开来,形成了一道只进不出的结界。

池行抽出背后的长剑,似乎在念着什么。剑诀念完的一瞬间,他的瞳孔中散发出血金色的光芒。那便是忘川门的祖师爷,只有忘川门的弟子才可施展的诛魔阵。方可施展“忘川无常势”。请神!

“伟大的神明。请将我的魂魄,带往至高无上的乐土。”马宪宗随机七窍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在顷刻间,化身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将众人击飞震散。

决堤符阵,魔教禁术。

一旦施展这等功法,就意味着。此人等同于放弃一切信念,放弃一切希望,将自己的魂魄献给死亡。以血崩的方式造成巨大的打击。

结界内,造成的伤害被大大减少。这得益于符阵的规则性。

硝烟散尽。迟传师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他以为他撑住了,笑着。

“不过如此……”可当他低头时却发现。

自己原来早已断肢残体。

他看向四周。

宫骧师兄,头颅不翼而飞。池行师弟侥幸活下来了,但是跪在地上,始终保持那样的姿势。

“血刃……千……淬……”迟传师咬牙切齿。

“我……不会……放过……你们……”

……

冰冷的一剑抵在喉口。清晰的感受得到铁器的寒冷。

“站起来。”

那剑尖只要再前进一下,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不甘心。玉为尘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可无论多少次自己都打不过眼前的大师兄。

这里是古秦州,武当山,听风演武台。

此时偌大的武台上此时只有王修与玉为尘二人。

玉为尘的招式被王修轻轻松松的化解,长剑被挑飞到数米之外无法捡到。若是在实战之中,此番行为自己早已殒命于此。

“师兄。我打不过你。也许我永远都打不过你。”玉为尘恼怒的瘫坐在地上。他已经和师兄王修苦练了数个时辰,却连这《武当荡魔剑》的基础步法都未曾学得丝毫。

反观自己的师兄,从容至今。玉为尘已经开始思考是否自己没有那个天赋。

王修皱眉道:“小小年纪,一遇到挫折就自暴自弃。你才多大。你以后路还长着,何必急于一时。行了。收拾收拾。等会上三清殿祭拜祖师爷。”

王修将长剑负于身后,潇洒脱尘。

玉为尘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拍去身上的灰尘,捡起被打飞的剑。

演武台远处忽而跑来一名武当弟子。

“王修师兄。大事不好!”

王修将他拦住。

“怎么。”

“山下暴动!发生妖魔祸乱!师尊和长老们都下山去帮忙了!你快去吧。他们都在找你。”

此言一出,王修也有些震惊。他转过身去看那玉为尘。

“师弟。你收拾一下。等会你也一起下山跟我走。这种事不能不管。都闹到家门口来了。”

玉为尘只是哦了一声,并未有太大反应。

……

高原。

一轮皓月。如此美丽,高高悬挂于天穹之上。在这寂静的天地之间。万物只有轻微的细雪在飘摇着。

这是一片平原。再往前一步,就是悬崖。

这里遍地开满了蔓珠华沙。它们轻轻摇曳着,被风所吹动。似乎天地之间只有它们的存在。

少女轻轻的取下其中一株花。细细的观察着。

“凌珩。你为什么不说话。”她端庄而优雅,坐在这些蔓珠华沙的中间。如此美丽。

凌珩似乎就是她身后的那名男子。披风很破烂。左腰挂着剑,右腰挂着刀,背后背着双斧,似乎是一名非常强大的侠客。

“小姐。我是一名粗人,这样美丽的场景,是我欣赏不来的。”凌珩端庄的低下头致歉道。

少女有些失落:“凌珩。你说,在前面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她轻轻的将一根一根的蔓珠华沙花瓣扯断,而后只留下了花蕊。

凌珩回答:“小姐。我想。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亡。”

“不。”少女反驳他,她注视着手中只剩下花蕊的蔓珠华沙。很快,自燃了起来。那束花化作一片灰烬。

“这世间有比死更痛苦的事情。”

“那就是无法死去。”

凌珩沉默许久,但还是开口说话了。

“小姐还在想父亲的事么。”

少女沉默着,没有否定。

“请小姐放心。只要卑职还活着。必定以性命相拼,魔教血刃千淬必将付出代价。”

少女看向远方,缓缓说道:“不。凌珩。你虽然很强大。但我们的对手并不是人。”

“是神。”

……

新月镇,今日雪下得比昨日更厚了几分。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一名少年被几名顽皮的少年关在了小黑屋里。他透过窗户无助的喊着。

可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这里似乎是一个柴房。天气有些冷了。

他躲在一个角落里蜷缩着,瑟瑟发抖。

“该死的。等我出去一定要揍你。”

“敢把我关在这里……阿嚏……”他打了个喷嚏。他很想打开这扇门,可以他的力气实在难以打开。

这时走过来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走到了窗边。

“哟哟哟。看看,这是谁啊。这不卢小子吗。怎么被关到柴房里了。”来的人正是丘宇。他戏谑着嘲笑被关在柴房里的卢小溪。

卢小溪很生气,想要透过铁窗抓住他的衣服。“你给我过来!”

“抓不着~抓不着~诶~怎么样~”丘宇特地在他面前炫耀。说罢还特地在他面前摆弄了在外面关上的锁。“卢少爷你就老老实实的关在这柴房里吧。等你的好老婆来找你!”

卢小溪恼羞成怒:“不要乱说话!我又没惹你!等我出去你看我怎么打你!”

丘宇笑道:“呵呵。你先别冻死再说吧。”

……

长安城。龙州的主城。夜夜笙歌,始终未歇。

龙州是唯一未曾被战火所侵袭的州。始终被热闹所眷顾着。

人们欢声载道着,全然与外面的世界不同。在路上随处是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们。那些达官权贵们左拥右抱着一个又一个美人。

高楼林立,酒肉香气四溢。

这就是长安城。

这里是凤鸣集市的酒楼。坐拥整个长安城最大的酒楼,连绵百座酒楼。边上就是运输河。那些花船上是舞女们,传来许多吵闹的欢笑声。

忽然,凤鸣酒楼的大厅传来声音。

“又是这个酒疯子。把他丢出去!”

大门敞开着,几名店小二拎着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他醉醺醺的,看起来已经喝醉了。

走过来一个装着粉艳的胖女人,正是凤鸣酒楼的管事老板娘其中之一。她有些妖娆,嫌弃的向前凑着看了看这名已经神志不清的男人。

“晦气!”她扬了扬手中的薄丝巾,拂过男人的脸庞。

男人已经醉到没办法睁开眼了。他只是感觉这丝巾好香。

“……香……”如果他能看到这女人长这样丑,一定会吐出来。

“等等。这男的赖在我们这几天了!”胖女人又仔细看了看这男人,似乎还是他。

其中一名店小二说道:“大娘。这个人已经赖在这一个月多了,天天在我们这讨酒喝!酒疯子。破破烂烂的,澡也不洗,让他呆在这只会吓跑我们的客人。”

“哼。”胖女人不屑一顾,“把他给我从三楼丢下猪圈。他要是再来,给我继续丢。”

几个店小二将他抬到三楼的窗台。低下一群黑猪哼哼乱叫。抬着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楼上的人。“三二一丢!”酒醉的男人撞碎天花板瓦砖直接落进了猪圈。

男人不但没有感觉到疼痛。一群黑猪围了上来拱住他。

男人的手不老实,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是其中一头黑猪。那头黑猪有些傻傻的看着他。男人突然傻笑着:“阿娟,是你啊。快过来。”说罢,男人抱着那头黑猪居然自顾自的蹭了起来。

这可给这群猪圈里的黑猪吓得不惨。

那头黑猪更是有些害怕。

那男人居然抱着那黑猪亲了起来。“阿娟……别跑啊……是我啊……阿娟……我喝了些酒……我没醉……我有钱……给你……”

一群黑猪围着那名男人哼哼唧唧。看来他已经醉得不成人样了。

“叶赋玄。”

有人在叫自己。

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在醉梦中若懂若无,他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名字,但他不想回应。他现在只想睡觉,抱着这坨暖和的东西睡觉。

“叶赋玄。醒醒。”

那双手不停的在掐自己的脸。惹得他生烦。

“干什么。别烦我。我要睡觉。”男人吧唧嘴继续睡。

忽然,沉重的一脚踢在自己的头上。

将他踢飞了数十米,一脚砸破了猪圈。猪圈里的黑猪看到破了一个窟窿,纷纷向外冲出去。几十只猪疯狂的向酒楼之中冲去。霎时间酒楼之中惨叫声不断。

叶赋玄吐出一口淋漓鲜血,捂住自己流鼻血的鼻子。跪在地上,清醒了不少。

“你下手那么重干什么……能不能温柔点。”

来人身穿武当浪人装,潇洒不羁,一副脱尘少年感。正是苏应云。只见他轻轻摇动着扇子,眼神镇静,冷漠的看着叶赋玄。

“我再不下手重一点你就准备跟猪成亲了。”苏应云冷笑道。“怎么酒山沧溟落得如此个下场。不好好去当你的沧溟摆渡人,来长安城喝酒。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时间找到你吗。我这一路上不断的打听你的下落。从剑州一路摸索过来。从你偷酒开始,花钱请人从龙虎城悬赏你的狗头,被你杀掉。这才找到你在长安城花天酒地。”

叶赋玄靠着石栏坐了起来,扭开了葫芦盖,喝起了里面的酒。“那些事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要拯救世界别找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开心就好。”

苏应云将扇子合上,指向他手腕和脚上的镣铐:“你不想解开封印吗?”

叶赋玄没有穿鞋。身上破破烂烂,全然一副乞丐的模样。消瘦无比。但好在天生长得几分帅气,就算穿得破烂,也还是有几分中年男人该有的气质。

他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铁镣铐,眼神冷淡,哼笑着:“你知道这玩意有多重吗。我每次运功的时候,他都会以翻倍的形式压制我。最强的时候能够做到万斤重。你让我去做那些破烂事。杀了我得了。反正那些破事我懒得管了,你也别找我了,我没心事去做。我这辈子只要有酒就行了。”

“你师傅,你那些酒山的师兄弟的仇,你也不想报了吗?”苏应云问他。

叶赋玄叹气:“人生无常。各有宿命。我无能,也是我的命。我师傅,师兄弟舍命救我。偌大的酒山最后只救下了我,最后还是中了一个封印。这辈子沦为废人。能活着已是万幸之事。我又何苦去辜负我那些已经牺牲的师兄弟,再去送死呢。”

苏应云冷笑:“叶赋玄。你也真是心够大。这你还有心思安安静静的待在龙州花天酒地。外面的世界都乱成一锅粥了。破界、满堂花的那群人早就放狠话要占领天下了。窝囊在这里干什么,你这条命反正也不值钱,不如就去送了得了。”

叶赋玄摆摆手:“这是我的命,你操什么心。等我玩腻了再说。你没事赶紧走,别来烦我行不行。我困得要死。”说罢,叶赋玄打了个哈欠,表现得对这些事情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苏应云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天工”二字。“你师傅原本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不需要了。那我就替你保管吧。”

“等会。那是什么。”

苏应云刚想收回去,却被叶赋玄制止住了,一把将天工令牌取了过来。

“天工山庄的令牌。为什么你会有这个东西。”叶赋玄有些迷茫。

苏应云笑道:“你知道吗。叶赋玄。你师尊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他始终相信你是酒山最出色的弟子。哪怕酒山被魔教血刃千淬灭门,他也选择了保护你到最后。他说,你的人生怎么选择是你的事。但他希望你永远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弟子。这是他花费毕生心血,委托天工山庄的人为你打造的剑。你拿着这块令牌,就可以去天工山庄拿到那把剑。那是他用毕生家产去为你打造的剑。你知道他怎么对我说的吗。叶赋玄。他从来没有怪过你。他只是担心你,担心那个最出色的弟子。他什么都不怕。他唯一的敌人只有自己。他是这样对我说的。”

他愣住了。

叶赋玄在那一刻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尔后他紧紧握住了那块令牌。

“我知道了。”

“你先走吧。”

叶赋玄站起身来。

这次苏应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那么歪歪扭扭了。

而是充满了坚决。

望着他的背影,苏应云喃喃道。

“你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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