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破阵(1 / 2)

文江城内,虽是秋季,此时大雪。太白楼下。枫叶夹杂着大雪。

少女凝白洁玉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男子的脸庞,是那么的温柔。男子牵着马。料是路人见了此景,恐怕也得说一句郎才女貌。

“瑶君。当真要奔赴这沙场吗。”少女一双泪眸楚楚动人,不知是谁看了都说可怜。李瑶却只是笑了笑,替她细心的擦拭去了泪。

“染染。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别哭了。我们阿娘都已经答应我们两个了。都是说好的事情了。况且你的如意郎君又是万道仙盟出来的大师兄。你的大师兄怎么会让你担心呢。别多想。只是朝廷需要我去看看情况。过个月我就回来。”

李瑶笑得很温柔。玥染染也相信了,于是牵着他的手说。

“那你不许骗我。”

玥染染将那木制的可爱猫猫头挂在了李瑶的左手手腕上。

太白楼下。玥染染笑着说,

“你看。这是我亲手做的。昨晚听说你要去云州了。我花了一个晚上给你做出来的。这是我照着“猪猪”的模样刻的,可爱吧。”玥染染炫耀着木制的可爱猫猫头。

李瑶笑着抚摸她的头:“好看,很可爱。跟你一样。”

说罢,直接亲上了玥染染嘴唇。

这下玥染染整个人的脸通红。“你……你太坏了!”

玥染染转过身,有些生气了。李瑶将她揽进怀中。

“怎么能让我的小公主发脾气呢。乖。等我一段时间。我马上回来。你的大师兄很厉害,不会出事情的。”说罢,李瑶再次亲上了玥染染的嘴唇。

“知……知道了……你小心点就是了……”

李瑶骑上马,无比帅气。英姿飒爽。赫然一副英俊帅气的公子哥形象。

大雪的远方。玥染染看着李瑶的身影渐渐走远。

……

魏南云州,洪雪仪将军所带领的南风军正从逐明城赶往古藤海州的路上。此时大雪愈发的狂烈。

“明明是秋天。怎么会下雪呢。”问出这话的是邓庆麟。他作为战场上的老兵。也有些年头了。是幽州铸剑山庄出来的战士。脸上有一道疤。一圈胡子。一身阴铁铠甲身经百战,满是刀枪伤。铁皮手套轻轻摩擦着雪花。

“冀伯。前面有没有异常。”从前面探路回来的是冀韦,是南风军中年份最高,最为长老的人。“前面没有异常。我看过地图了。我们的行军路线只会和剑州叛军骆弄相交,到时候海州蓝进战将军会来接应我们。只是甘平已死,不知他能否压制得住甘平的斩南军。”

“蓝将军虽然年轻,但他的实力可不是吹的。五百人马从魔教一万魔修手中守住降灵台这个功绩,我们自愧不如。”

忽然前方传来号角声。

口口相传的命令。

“大雪愈下。全军整顿,休息。”

几人勒住马匹,冀韦本欲转身再去担当起监视的责任。邓庆麟却喊住了他。“冀伯。你年事已高。还是休息吧。今天让我去执勤。”

冀韦本欲想说些什么。奈何腰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只得作罢。勒住马匹叹息道。一个哎字。“行。”

“肆青。”

“肆青!”

军营中,已生起大火。一名少年正围坐在火炉旁。

“听见没,喊你呢。”他正在发呆。忽然清醒了过来。

“肆青!”

与常人不同的是。他的头上有一对狼耳朵。身后也有一根狼尾巴,眼睛是绿宝石色的。他是妖族。喊他的是邓庆麟。他正在马上,拍了拍马背,示意他上来。

这名少年并不是军中的人。而是南风军在路上偶遇的少年。众人一开始以为他是魔教的人。或者是妖魔。但是他们错了,这名少年不过是与族人走散的普通妖族而已。本来打算在城中放他走的。少年却说,他无家可归了,要跟着他们走。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发现这名少年确实有一些对魔教的憎恨。或许和他的经历有关。于是在跟队长的示意下,他就跟着邓庆麟执行任务。当然是远离战场的厮杀。

邓庆麟一开始是希望这名少年哪天腻了,或者是累了,就让他在城里找个生机好好生活。没想到这个孩子的意志力很顽强,逐渐适应了军营的生活。

但他有一个坏毛病,就是很粘着邓庆麟。

“喂。小子。昨晚你又做梦了。”邓庆麟牵着马匹,在确定远离军营后跟他说起了话。

“你怎么知道。”肆青说道。

“你还说呢。你昨晚一直抱着我的腿啃,还说你要吃肉。”

肆青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这种事就不要特地说出来了好吗,大家都当做不知道行不行。”

邓庆麟洒脱的笑了笑。

月夜下,翻山越岭的马匹。

邓庆麟忽然问他。

“你想家吗?”

肆青的神色有些失落,很小声的说“想。”

沉默许久。

“我想娘了。想小妹。想阿哥。想村子。”他抓住邓庆麟的衣服的手有些劲大了,邓庆麟也反应过来了。

“……要不要我带你回去。”

“我回不去了。阿妹被尸鬼吃了。阿哥被尸鬼撕成两半。我打不过尸鬼。村子里的人都被妖魔杀死了。血刃千淬的人要我的命。他们说我是妖。生来就低人一等。阿爸早就不在人世了。我真的很想家。可是我没有家了。营里很好,我还能听你们唱歌。如果我离开的话,我真的就没地方去了。”

“万道仙盟开设的妖司。是专门给妖族的地方。你可以去那里。有很多你的同类。或许你可以找到其他有意思的东西。”

“邓哥。我不想去那里。我想跟你一起。”

邓庆麟愣了愣。“为什么?”

肆青说道:“你很像我大哥。”

邓庆麟笑着:“肆青,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生来就低谁一等。你也一样。你很优秀。我小的时候。我娘常说我榆木脑袋,读不进书。说我以后不读书就没有出路。我说,读不进没关系。做人要好。要好好做人,不能走错路。人要走自己的路。每个人不会走一模一样的路。我也一样。就像小时候村里的人都说,我是最没用的人,可是呢,那些流言蜚语并不重要。你要找到自己的路。知道了吗?”

肆青“嗯”了一声,对眼前的男人满是仰慕之情。

两人走到山顶时,忽然发现一处残破的村落。邓庆麟于是抽出腰间的信号弹,打出了蓝色的信号。

军营中,看到天穹中闪亮着蓝色信号弹。众人都知道,这是发现了标记点。或许代表着一处废弃的血祭点,或许代表着一处曾经发生过争斗的地区,或许代表着一处废弃的地区。

“小心点。”邓庆麟说道。肆青正打算向前进一步探查这个村落。这个村落的房屋排得很密,稍不注意都可能会冲出什么东西。

邓庆麟看着眼前废弃的房屋,皱眉道。

“这里已经被魔教掠夺过了?”

他从腰间抽出一张地图。

“楚瑞村。归华山麾下门派磐石门管理。朝廷方面是逐明城的领地。可我出发前分明看了,十年前的村子就搬走到磐石门山脚下了。”说道这里,邓庆麟对眼前的村子愈发的怀疑起来。

……

雄楚象州,主城万象。位于九州最南境。

此时,象州与云州的交界处。战火连天的钟塔城,此时已经沦陷为叛军的城池。

当今天下太多人不满于朝廷的政权,纷纷自立为一方军阀,自成诸侯。尽管万道仙盟站在朝廷这一方。但由于魔教血刃千淬渗透到方方面面的地区。导致这场战争持续了十年之久,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愈加疯狂。

伴随着上古的传说被人挖掘出来。人们开始意识到,魔教的举动似乎变得有意了起来。

雄楚象州,重玄河域,云谷。

云谷是百花谷麾下的一个分支体系。隶属于百花谷。善于医,也擅毒。

云谷的门派此时已经人满为患。都是从云州逃难而来的难民。

一名清秀的少女,身着青绿色薄衣,脱尘气质。正努力的为伤患的病人们治疗着,他一边是用药材治疗,一边是用针刺入穴道,一边是用灵力替人缓解疲劳。

“师兄……你快帮帮我!”少女有些忙不过来了,他抓住那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那名少年连自己的嘴都裹住了,似乎很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

他看了看摇动自己手臂的少女,冷冷说道:“管他们干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死了就死了,反正就是一群百姓,就算救活了在这乱世之中也是受苦受难。早点死了早点解脱,省得也受罪。活了更好,省得我们浪费时间。师傅也是。非得大张旗鼓收留这群人,搞得我都没心思炼药了。”

“哎呀……师兄……不要这样说……求求你了……救救他们吧……他们真的很可怜。家都没了……如果命都没了……”看着少女楚楚动人的晃动着他的手臂。几乎泪都快流出来了。

少年也只得作罢,摇了摇头。“哎。算了,就帮帮你吧。”

等到时辰过了许多时,治好病的人都下了山。

“啊!好了。我好了!神医啊!神医!”一名老伯被女孩搀扶着。他连连向这名少女拜谢。

许多人都跪在广场,向在场的云谷弟子拜谢。

少女开心的笑了起来。抱着少年的手臂。

“谢谢你。师兄。”

“没……没什么……小事而已。”少年竟然脸红了。

……

“走!!!!”

一道锐利的枪光袭来,锋利的枪尖刺穿了中年男子的胸膛。

他在最后一刻推开了这名女孩。让她免于死亡。而自己则是没能躲开这次攻击。他在遭受攻击的一瞬间猛然将手中的刀砍向那名敌人,锋利的刀刃劈开了铠甲,直到与骨肉相接才停下。

“老宋!”

倪少松看到受伤的宋许之,急忙将面前的推开。身后的几名队友向前接应,替他挡住了涌上来的敌人。

这里是幽州无妄城。距离无妄门仅有三个山头的距离。距离少林寺仅需三个时辰,幽州主城临虞仅需四个时辰。

宋许之吐出一口鲜血,将女孩紧紧护在自己的身后。他们是朝廷龙上军。隶属于龙上华将军。他们此番交手的正是叛军应瑶光与血刃千淬二十四烛龙卫之一的莫子楚。

宋许之指向远方的高塔,颤颤巍巍的吐出几个字,咬牙切齿。

“陨星。”

倪少松立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所谓“陨星”正是维持一座城池不受妖魔大规模入侵的设施存在。若这座高精密的陨星楼遭受敌人攻击,那么敌人将能够发动大规模的妖魔进攻,到时候大规模的尸鬼妖魔被召唤出来,对平民或是军队而言都将是一场灾难。

倪少松看着宋许之触目惊心的伤口,看着受伤的友人,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咬咬牙,转过身去冲向支援陨星楼。

女孩害怕的来到宋许之的面前,流着泪,想要替他止住伤口。

宋许之哼了一声。先前休息了一会,终于让他缓了过来。他此时笑了笑,不想让小女孩担心,于是说道:“快走吧。这里很危险。往南边去,城主会保护你。”

宋许之并没有惺惺作态,而是站起身来,推开了小女孩。

将他拦在身后。继续向战场走去。拔起了刀,抗在肩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名小女孩。

“走。”

……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动手!”

“我不想杀人……别这样……我真的不想杀人!”

常大约身负重伤,此时蜷缩在角落。他一直在督促着面前拿刀的小男孩快点动手。被他压在身下的正是叛军之一。小男孩名为赵金。平时连只虫子都不敢杀,此时却要他杀人。

叛军此时也很害怕。因为男孩的手中拿着刀,刀尖是向着自己的。

常大约的身上全是伤口,他很想动手。但他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动手啊。你快动手啊!!”常大约咬牙切齿。

赵金泪都快飙出来了,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啊。要自己一个百姓杀人这种事情。

此时叛军看赵金似乎很害怕。

于是缓缓的捡起了掉落在旁边的小刀……

常大约快受不了了,真的很想飞过去。

赵金一拳打在叛军的脸上,他也有些害怕了。

叛军也受了不小的伤。刚才和常大约缠斗时都受了不轻的伤。此时就看赵金了。如果赵金不下手,叛军只要稍微恢复一点力气,那么他就有机会解决这个碍事的小孩,然后再去解决常大约。

想到这里,叛军有些得意。

于是他刻意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别杀我。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当叛军也是出于无奈。我们首领说,如果我不当叛军他就杀了我全家人的性命。”

常大约怒骂道:“你别信他!这个人当了叛军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毁了多少人的家。他可曾有过愧疚!?他与魔教毫无区别!快拿你的刀把他杀了。不然等他恢复力气了,他就把我俩都杀了!你不杀了他,他就把我俩给杀了!这不是跟你开玩笑!这是在沙场上!”

赵金此时手都在颤抖。他的思绪非常混乱。因为他亲眼看到了这名叛军杀了他发小的父母。在这小小绍鉴镇中,叛军与朝廷军发生冲突后,外面打得不可开交。现在他们在房屋内僵持不下。自己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杀人。

自己的爹娘曾经教导自己不要杀人。这是不对的。

常大约催促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动手啊!小屁孩!你再不动手我们就都完蛋了!”他很想动身,可一动身就开始咳血,真的让他咬牙切齿。

叛军仍然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我真的没有要杀人的意思。我和你一样,从来都不想杀人。我们活着都已经很难了。谁又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对不对。”

赵金的神色有些惆怅。终于有些动摇……

就是现在!

叛军咬牙,一下子将赵金整个人踹飞。他的力气终于恢复了一些。

一个小孩子能有多重。他捡起地上的小刀,缓缓走向角落的常大约。

“这下彻底完了……”常大约心灰意冷。

就在这时,赵金直接冲了过来,将叛军整个人撞飞出去。

……

窗外庭院枫叶已红,不知何时,天色已白。微雪寒簇拥着冷风传来。

殇尘川从趴着的桌上惊醒,窗不知何时已被冷风吹拂开来。

桌上是一把长剑。和他未曾谱写完的剑谱《醉愁霜》。

他忽然想起什么。走到了屋内深处。一名女子躺在床上醒来已多时。他看着殇尘川走来。

“夫君。”

“阿慧。有没有感觉好些。”殇尘川温柔的抚摸着她的手。却愈发的感觉到冰冷。他的心也愈发的冷了起来。

赵尹慧此时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气,说话已是有气无力。手更是冰冷。殇尘川摸着他的手。甚至感觉不到温度。他的面色更忧愁几分,难以思量。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很是难过。

“仙盟不是召你去了吗。你先去吧。我让阿紫来照顾我就好。九州战乱,家国有难,匹夫有责。”说话间,赵尹慧又咳几声,却是那么无力。

“阿慧。莫说那么多话。身体养好。如若你有何三长两短,又叫我如何孤苦伶仃于人世。”殇尘川温柔的抚摸着赵尹慧的脸庞,担忧无比。

“夫君,天下皆知你“青尘剑”一绝。不负当世剑仙之名,又是如此痴情之人。阿慧此生得遇夫君已是幸事,万人之中相逢,已是不易。只是阿慧命数浅薄,无福消受夫君怜爱。只是希望,阿慧如果未能挺去这咒术。夫君也莫消沉,找个好人家,阿慧不能伴君左右,实在是阿慧的过错。以后就莫再挂念我了。夫君,听我的好吗。万一我死了,你别太消沉。”

赵尹慧说完。殇尘川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却一点声响未曾发出,将她的手凑到自己的脸庞上。任凭泪水滴落在被子上。赵尹慧笑着,看着殇尘川哭泣。明明那么大的人了,却哭得像个小孩子。说出去不知道叫外人怎么看。

赵尹慧替他擦拭眼泪。

“阿慧……我殇尘川一生少有败绩。自我从社稷学院出来时,便发誓要杀尽天下妖魔,为世间人还尽公道。血刃千淬以咒下我,你以命护我。我本该死去。是你以命换命。救我。我苦寻天下十余年。未曾寻得解咒之法。只得看你一日一日命数消瘦。我却无能为力……我愧对十剑仙之名……我救天下苍生却无法救你……我罪该万死……阿慧。如若你身死。我便随你而去。此生不悔。”

赵尹慧摇了摇头。

“夫君。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一朝杀尽长安妖魔,一朝饮尽长安酒。你洒脱不羁,却甘愿为了慧儿放弃少年意气,厮守一生。这一点足以慧儿舍身相待。”

“只是……我死后。你莫太消沉。”

“我的夫君。是立志拯救天下苍生。斩妖除魔。匡扶社稷的英雄。”

“慧儿此生得遇夫君已是幸事。”

赵尹慧再次擦拭了殇尘川的眼泪。殇尘川抽泣的样子全然不符合他作为一名伟岸的中年男子形象。此刻更像一名小孩子。

赵尹慧笑着,就像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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