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燃烧的雨夜（1 / 2）
夜幕笼罩在斯莱特戈的上空，浓厚的云层低垂，遮挡住往日一望无际而璀璨的星空。不时云层翻滚，电光流转，激起片片闪亮的火花。
黑色的礼车紧贴着地面无声的滑行，像是一条游鱼，快速地穿梭在康斯特威斯区宽敞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行人屈指可数，男人们竖起外套的宽大衣领行色匆匆，似乎都被这糟糕的天气影响而惶恐不安。街头商铺的雕花木门紧紧关闭，前面没有收起的水牌贴着近几日的打折信息，面向路口的玻璃橱窗被白色的厚帘布遮住，密不透风，外面则挂上一块关门的牌子，又或许临近宵禁，更添加了一种萧瑟与冷清。
昏黄的路灯下，车站站点的指示牌顶上，圆形时钟还差一刻将要指向十点。
大概在三个小时前，市政厅针对康斯特威斯区以及旁边的瓦兰登双桥区发布了宵禁公告，告诫市民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无正当理由不得出门，违者不仅需要缴纳一笔数额颇高的罚款，还要在警务室呆上一段时间。这是自1725年来的首次，而且与上次不同的是，政府并没有说明实行原因，似乎对于他们来说，向民众解释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
夜色更加浓郁深沉，仓惶得让人不知所措。
礼车亮起明晃晃的前灯破开黑幕，稍显暗淡的车内，仍旧保持着宁谧。
自从民用汽车被获准允许制造后，各式小型车辆犹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大有一鼓作气将马车赶出城市的意味，但碍于成本、路况以及各种维护费用，目前仍然只是少数人的玩具。尤其是这种搭载小型源动机的礼车，更是价值不菲，只有极少数公司才会接受订制，其使用者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车身内部装饰豪华，紧实的牛皮包裹住整块内饰板，金丝银线勾勒出花纹，一张满是软毛的手工编制地毯贴合车门铺满车内。在后面的宽大座椅上，正襟危坐着位老人，一头银发夹杂着少许黑发整齐地向后梳拢，黑色的西装一尘不染，一枚闪亮的银质胸针别在左侧，双手紧握着乌木手杖平稳地放在膝上。他闭着眼睛，却挺直腰背，脸上的皱纹随着呼吸微微抽动，像是位闭目养神正待出发的军人。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也是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精炼的短发，线条分明的脸庞上充斥着刀削斧阔般的硬朗，紧握方向盘的双手白手套一尘不染。铜浇铁铸般的身躯预示着他不仅充当着司机的角色，必要时也会成为坚实的保镖。
行至十字路口，转角处突然扫过一道刺眼的亮光，接着围拢起几道魁梧的身影。这几位套着一模一样的执勤大衣，敞开的怀里是统一的黑色警察制服。他们手上提着电筒，腰带上别着警棍，崭新的大檐帽看起来威风凛凛，厚重的皮靴踏在青石砖面上，在这夜间清脆响亮。
司机对此倒是司空见惯，保持着一贯的平静，在灯光闪过时就迅速踩下刹车。这些警察在往日也是随处可见，毕竟巡逻也是他们的日常工作，只是这次人数倒是翻了几倍。
礼车可是个稀罕的玩意，饶是在杂志或者报纸上见过图片，可当实物摆在面前，众人还是有些畏手畏脚，尤其是这辆车还大概率属于一位富贵骄人。
警察们面面相觑，马上就有个蓄着漂亮胡须的走上前来。
他轻轻敲了敲车窗，在车窗降下后不着痕迹地往后座瞟了一眼，然后礼貌地说道：“先生们，今天可不是什么好日子，瞧瞧这鬼天气，说不定待会儿就有一场大雨呢。而且还有差不多十分钟就要宵禁了，要是你们没接到消息，那真是遗憾，要是时间实在来不及，不妨到我们局里坐一坐，虽然比不上柔软舒适的沙发卧床就是了，不过毯子热茶都是管够。”
这位颇有资历的警员露出和善的笑容，司机却并不接话，直接问道：“前面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要是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那时间应该来得及。”
“那还真是不凑巧。”警察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那里不远处一条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将摆放的路障串联起来，“前方封路，禁止通行。不仅是前面，还有旁边的威斯街、洛贝洛街区，都是封禁区域，好像是什么燃气事故吧。这可是交通局直接下的命令，我们也只不过是配合一下。”
司机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位警察的意思。往日通融通融也就罢了，这次事态严重，实在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那就绕过去吧。”后座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他淡淡地发话，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
警察们目送礼车直行，直到红色的尾灯模糊不清。
有人忍不住开口：“真酷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帅气的礼车，这比那些‘哐啷哐啷’的豪华马车不知道高级多少，简直云泥之别。什么时候我也能到里面坐上一坐？我还听说上面搭载的都是从别国运来的高级座椅，光是躺在上面就足以令人沉醉。”褐色的瞳孔里满是羡慕。
“别想了，估计你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了。”旁边的另一位伸了伸腰，从兜里掏出揉皱了的香烟盒，抖抖索索地取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将开口朝向伙伴们，想要在此刻来上一口的纷纷伸手。
“你知道市里的那家凯尔莫拉的销售行吗？休息日的时候我还去参观了一下，”他将香烟夹在嘴上伸出五根手指，“最便宜的那辆差不多得五十万索朗。”
“五十万索朗？”人群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我不吃不喝就得十年呢！”
“哪有这么夸张。”接过香烟，朝旁边借了个火，见多识广的小胡子深深吸了一口，露出惬意的神色，“你别看现在卖的贵，等再过几年，路修好了，交通法也完善了，那时候肯定有不少公司下场，到那个时候，人家还巴不得我们人人来买呢。”说着又深吸一口接着吐出一大口烟圈，“所以现在可以多攒点钱，等以后那还不是任你挑选？”
“真的？”
“真的真的。”小胡子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笑着说道，“我还听说一件事，今年年底总局那里会给我们局里配置几辆警车，以后出门再也不用担心风大路远了。”
警员们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置信，“哪里来的消息，我们怎么没听说？”
“装备部的老哥说的，消息很可靠，再过两三个月，估计总局会派人过来培训，你们可得好好努力。”
警员们顿时振奋了起来，脸上止不住的笑容：“确实应该好好努力。”
笑声慢慢沉寂下来，忽明忽暗的星火明灭在升腾起来的烟雾里，笼罩住警员们的面庞，接着就被一阵从街道灌来的大风吹散。
年轻的警员盯着礼车来时的方向若有所思，“这是哪位大人的座驾？”
“不知道。”小胡子挠挠头，将抽到滤嘴的烟头随手丢在地上，然后跟上一脚用力踩灭，“反正我们惹不起。”
黑云翻滚，一个惊天霹雳，映照了整座城市，随后就是响亮的雷声，波涛般汹涌澎湃，惊天动地。
“老爷，看来他们已经行动了。”司机看了看仪表盘，从后视镜注意到老人自从发话后一直紧靠窗前，眼睛紧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层层住宅。
“嗯。”老人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将视线转回车内。
“算是低估那些蠢货了，没想到这次他们反应这么迅速。时间相当巧妙，如果再晚上几个钟头，那可真是不得了。”老人的脸上维持着一贯的平静。
“库恩，都提前通知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