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燃烧的雨夜（2 / 2）

“都通知过了，不过还是有一些没来得及转移，运输设备出了问题，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替代。”

“呵，一到关键时候就给我掉链子，溜须拍马倒是挺有一套。”老人冷笑着，这让前排的库恩不寒而栗。他深知自己老爷的脾性，默默为这些即将遭难的同胞哀悼。

“只要损失不大，都可以接受。必要时，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他淡淡地说道，眉宇间浮上一丝忧虑，似乎又想起早前一场并不愉快的洽谈。

“真是祸不单行，这次合同也没能签下来，害得我白跑一趟。那几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尽耽误我的时间，一块烂地也敢跟我狮子大开口，真是不知死活，就这还敢说是稳赚不赔？”说到这儿老人突然感到有些烦躁，“下次让他们换个条件，要不然就别谈了。”

“好的，我回头就给他们回电。”库恩应了一声，专心开车。

老人躺靠在座椅上，随手将车窗降下来，“还要多久？”

“以现在的速度大概十多分钟吧，得绕一个圈子。”库恩回答说。

“加快吧，今晚我还......”老人话还没说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惶恐，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心底涌上一股令人心悸的窒息感。

他不由瞪大了双眼，耳畔似乎传来某种低沉的呓语。温暖而舒适的礼车此时竟宛如一个狭暗无间的箱子，将最浓郁的黑暗包裹起来。手杖无声地跌落，他只能呆坐着，等待黑暗将自己吞噬。

“轰！！！”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剧烈的爆炸，仿佛山崩地裂，一股滚烫的气浪波纹般扩散开来，霎时间地动山摇，浓烟席卷而上，火光染出一片赤天，宛若末日降临。

供电设施立刻被切断，周边微弱的光点瞬间熄灭，即便如此，远处的赤红之色也如艳丽的画卷般扑面而来。

礼车一个急刹，在路口停靠下来。

“老爷，您怎么样？”库恩赶紧下车，打开车门，心有余悸地在老人的耳边急切的呼喊，接着便敏锐地察觉到老人此时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

“老爷，老爷......”他的脸色沉了下去，伸手正欲翻看老人的眼睛。

“哼嗯~”老人抽动一下，仿佛从睡梦中惊醒，眼前突然有了色彩。

他张开大口用力地深吸，脸上流露出刹那间的脆弱。他的后背不知不觉已经被冷汗打湿，双腿不住地打颤根本无力站起，在此刻，他才像一位无助的老人。

那种绝望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十四年前，回到那个惨无人道的地狱猎场。库恩的呼唤将他从黑暗中解放出来，他的脑海里猛地着闪过无数人惊慌奔走的画面，火蛇席卷而来，将人群吞噬殆尽。

又来了！他双手捧脸，上下狠搓。他不只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那往往代表着巨大的危机，但偏偏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他认为这是自己天生的危险感知，只是那滋味并不好受。

“老爷，您感觉怎么样？”库恩一脸欣喜地转而握住老人冰冷的左手问了一句。

老人定了定神，将左手抽回来，捡起跌落的手杖，似乎回到了往日端庄的模样。

“无碍。”他确信地回答。

他抬起头来朝窗外看去，即便已经足够遥远，属于政府划定的‘安全范围’，但人员的呼喊夹杂着燃烧的爆裂仍然历历在目，滚滚热浪也仿佛近在咫尺。

“怎么回事？”他一把推开库恩急切地下车，握住手杖的右手青筋暴起，“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怎么会这样？”

库恩踉跄着转头看到远处赤红的天空，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我......我不知道。”他惊慌失措，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短短的几秒，汗液不受控制的从皮肤下钻出，迅速在鼻尖铺了细密的一层。他不由得为自己哀悼起来。

这就是危机吗？老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前方细细地思索着。

一股狂风卷席着水雾呼啸而来，司机见状急忙回身从车里取出大衣和雨伞，将黑色的大衣披在站立的老人身上，然后把伞撑开，宛如忠实的士兵笔直地站在老人身后。

狂风过后，紧接着就是细密的雨珠，先是如毛如丝，随后就是密集的鼓点，洋洋洒洒地从天上倾泻到人间，不顾一切地砸向地面，激起片片水花，荡起层层水雾，给眼前织起一床细纱。

库恩站了一会儿眼见自家老爷没有任何反应，壮着胆子开口：“老爷，外面风大雨大的，别着了凉，您看？”。

老人不为所动，双眼似乎穿透了雨幕，顺着街道一直往前，直达爆炸中心，混乱和呼喊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库恩眼见自家老爷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只好把伞顶着风向正了正。

警察们估计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乱作一团，再加上这样的大雨，根本没有人来查看宵禁情况，任留两人待在路口。

大雨随着狂风雷暴愈加猛烈，一把雨伞对于两人来说此时也有些捉襟见肘。天边的赤光并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直到感到鞋子湿润冰凉，老人这才移开目光，脸上浮现出不可捉摸的神色。

“这也许是个机会也说不定。”

库恩不敢再开口询问，伸手将车门打开，取下大衣，待老人坐稳后将车门重重带上，然后收起雨伞，坐回驾驶位。

老人靠在背椅上，闭着眼仰面朝天，脸皮轻微抽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源动机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吟，雨刷大力地扫落挡风玻璃上的雨珠，明亮的车灯穿透厚厚的雨幕。这辆礼车重新上路，仅仅数秒，就连那本就闪耀的尾灯也在这片朦胧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