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圣索莱尼亚(1 / 2)

圣索莱尼亚帝国的首都洛克亚,曾经的云上天城,到现在仍是世界的中心。

高耸的环形城墙用灰色的巨型大理石块垒砌,缝隙中填充着沁实的灰浆,表面上也涂有厚厚的一层保护漆,几百年的时光不仅没有在上面留下痕迹,反而在后人的精心维护下,那种厚重与威严愈加震摄人心。

越过这堵高墙,一抬头便可以看到远处正中间的一座奇特宫殿。宫殿耸入云霄,烟环雾绕,庞大的建筑顶天立地、遮天蔽日,如同一把锋利的巨刃,分割昼夜,正如它的名字——天空殿一般,仿佛真是天上的神之居所。

西源924年,大陆的统治者——亚历山大帝国的设计师们绞尽脑汁挖空了处于陆地中心的整座山峰。这些来自各国的惊才艳艳的人物此刻齐聚一堂,面对这样举世无双的工程使出了浑身解数。

他们用各种金属和石材填缝补漏,光是用作连接和加固的黑钢和红钢就超过帝国数十年的生产总量,一度导致流入黑市的异色钢材价格飙升,即便非富即贵者也难以承受。除此之外,大量的金银、宝石、源油等矿产也源源不断地从世界各地运达。

著名的艺术家们在这里尽情挥洒,用作颜料的青金石供人随意取用;建筑大师们争论得面红耳赤,一扇斜窗的方案都要商讨良久;各国的炼金师们含情脉脉地盯着手中那些来之不易的材料,手指轻盈地像是抚摸少女娇嫩的肌肤;就连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机械师们看着一堆饱含奇思妙想的工件也不禁面面相觑,这建造的究竟是皇帝的花园还是威慑天下的利器?

天空殿建成之日,举国欢庆,世界沸腾。人们争相传颂着这一人类奇迹,无论多么华丽的辞藻也难以表达,用尽笔墨也难以描绘。时任帝国建筑与设计总院的首席设计师,也是天空殿项目总负责人的西奥博尔德难掩激动:几千年来,人类从茹毛饮血、居无定所、食不果腹逐步走向开化,从野蛮到文明,从部落到国家,不承饥寒之苦,不担痛病之忧。而现在,自然也不过可造之物,我们将进入全新的时代,人类必将开创全新的未来!

亚历山大君临天下,一统大陆,稀世珍宝弃若敝屣,绝世美女过眼云烟,似乎人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丧失了吸引力。

“我要的不是这些,你们不是视我为神吗?那神就该有神的样子,就该有神的居所,我要的就是这种,这种至高无上!这种唯我独尊!”

亚历山大大帝满心欢喜: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神居啊,我将在此登临神话!

他下令依殿修建新都城,西奥博尔德当仁不让。

不愧是天才设计师,年仅19岁就出任帝国建筑与设计总院的院长,待他卸任时,教过的学生已经可以每天在天空殿排演话剧不重样了。即便年老力衰,脑海中的想法与创意也足以惊世骇俗,天空殿也由此诞生。

为了避免“神之居所”跌入凡尘,他铲平了周遭的山地,命人沿殿基开凿出了一条人工河流,惊为天人地使用大量源动机械模块方箱铺在预设的河床上,底部用作固定的支柱穿透淤泥,深深地扎进岩层,这不仅让灌注的水流动起来,还拟造了波涛汹涌的浪潮,风平浪静还是激荡澎湃全在一念之间。这条更似湖泊的河流被称为“环星河”,环绕的正是天空殿这颗耀眼的星。

光是河流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一个对外的窗口。单孔吊桥星轮天大桥连接着天空殿前广场与对岸的桥堡。

星轮天大桥全长超过三千米,为了与广场地面保持同一水平面,高度达到惊人的三百米,桥面宽敞地足以同时跑下数十辆轨道列车。中间的行车通道一般时间是封闭的,来自桥堡的厚重升降铁门与顶端凹槽卡得严丝合缝,预留两边的行人通道也安排了大量卫兵把守。

整座大桥桥身以白色为基调,象征纯洁,意为登桥者必须心怀对君王的纯粹敬意;两处桥塔上满是螺旋星痕,象征直达天际,也包含人类对无尽星空的思索。夜晚,整座大桥沐浴在星光下,幽静而深远的光辉沿着桥身辐射到水面,只稍看一眼,便会深深沉醉在这星光与水月之间。

桥堡的地基被强行拔高,从这里到城门,倘若不是首尾直接相接,基本感受不到坡度。以这条黄金道为界,分割出来南北两个城区,修建天空殿的剩余材料正好有了去处。各种风格迥异的豪华住宅安安稳稳的分布在规划好的地段,娱乐区域与教育区域互不干扰,商业区域和各类市场也是井然有序,厚重的城墙将里外隔绝开来,仿佛人间天堂,其样貌不该为外界窥视。正是全权负责,西奥博尔德才放心大胆地采取这种超前设计,放到现在,仍然具备借鉴之处。

新都洛克亚的建设取得圆满成功,世界各地的权贵富商趋之若鹜,国与国的界限被打破。那时只有一个真正的帝国,那就是亚历山大帝国,只有一个真正的帝王,那就是亚历山大大帝。从天空殿动工,到洛克亚盖上最后一块砖石,整个工程仅耗费12年,被称为“奇迹之奇迹”,亚历山大大帝更加成熟稳重,威武依旧。

正如他自己所说,天空殿真的成为了他登临神话的基石,此后数十年,群国臣服,世界和平。

有传言道,天空殿被神明注视着,只有那些触及顶峰的帝王才会被神明垂青,得幸聆听神谕,褪去凡衣,成为合格的人间代行者。这当然只是传言,毕竟西源大陆并不奉神,但是天空殿仿佛真的具有某种神力。亚历山大大帝死后,悬在各国头上的那柄利剑已经不复存在,只有天命的帝王才有资格独享这世间最宏伟美妙的宫殿,安稳数十年的世界战火重燃。在这几百年反复而又漫长的战争里,无论多么残酷暴虐的帝王,只要成为天空殿的主人,那些血腥便会洗去,整个人便会脱胎换骨,如获新生,成为人心所向的“仁君”。

圣都洛克亚的秋天今年来的格外得早,八月未半,城内的枫叶已经大片的变红,仿佛写意的画家将最厚重的色彩随意泼洒,一丝微凉的秋风卷席着红叶,为地面铺上一层艳丽的地毯。

雨后初晴,碧空如洗。午后的暖阳被四散的落叶切碎,斑驳地印在潮湿的地面,不时地反射惹人晃眼。

帝国卫兵们身着红黑相间的军服,戴着黑色的军帽,配着雪白的手套,一手握住腰间的剑柄,一手托住靠在胸前的长枪,笔直地站在桥堡两边,银质的肩章闪闪发亮。宽敞的行人通道此时除了驻守的卫兵,就只剩下微微吹起的凉风。

这里是轮星天大桥的开端,也是通往天空殿的唯一通路,任何未经许可的存在都将被拒之门外。别说普通民众,就是达官显贵想要靠近都并非易事,如果没有天空殿代行部开具的通行证或是皇帝的谕令,纵使插翅也难越雷池一步。

卫兵队长轻轻掸掉袖子上微不可见的灰尘,锐利的双眼扫过手下挺拔的身姿,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两个小时换班,都给我注意点。”叮嘱了一句,卫兵队长顿顿跟脚,步入桥堡。去传达室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新信息后,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就设置在桥堡三楼的一角,两面开窗,从环星河吹来饱含水汽的凉风使得整个房间清爽湿润。

新上任的代行部御守处处长也曾是驻守卫兵的一员,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自己深知防卫卫兵的不易,枯燥的轮守站岗不说,休息日一年也没个几天,还有到手的薪水,稍微出去兜兜转转,口袋里就没剩几个子儿了。

这位新处长上任第一天,就调整了卫兵们的轮岗时间,给足了空闲,通过降低补贴门槛,提高了待遇,还重新装修了宿舍。桥堡一些存放武器的仓库也被改成休息室,多出来的一间正好给了卫兵队长。

卫兵队长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啜饮几口,走到窗前,明晃晃的阳光直射进来,将他映成一片金色,温暖而和煦。欣赏了片刻,卫兵队长转身走到另一扇窗前,从这里朝下看,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站立的卫兵。

驻守卫兵在整个代行部也是处于最底层的那一列,说到底不过是个看门的,可要说是给皇帝看门,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看着皇帝的重辇从他们看守的要道经过,他们也与有荣焉。

这其实是份相当不错的工作,没有危险,也不用奔赴一线出生入死,每天只需要穿好军服准时到岗就好。尽管有着一定的上升空间,但绝对算是极佳的养老去处。

“嗯~啊~”

又抿了一口,卫兵队长伸展胳膊活动脖子,惬意地眯起眼睛,发出舒爽的呻吟。

他在心里喜不自禁地盘算着,晚上正好没有训练,不妨到外面玩玩,约几个老队友吃顿饭,再去听场音乐会陶冶情操。

他美滋滋的畅想,嘴角险些流下透明的口水。他赶紧收敛笑容,用另一只手在嘴上抹了一把,眼睛随着低头重新回到卫兵们的身上。

卫兵队长一下子愣住了,就在底下行人通道的中间,仿佛无中生有般,一个黑色人影突兀出现,像是白色画布滴上的一滩浓墨,分外显眼。

“站住!没有许可不得通过!”卫兵队长不假思索地朝下面吼道,心中的计划顿时烟消云散。就在他叫喊的瞬间,底下的卫兵们齐刷刷地扭头朝着自己的队长看过去。

黑色人影停了下来,一件宽大的罩袍将其身形遮掩的严严实实,从兜帽边缘编制的银色丝线沿着胸口柔顺地垂落地面,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莫名的震悚。

只是停顿了一下,黑袍人无视了卫兵队长的警告,继续以正常的速度行进。

卫兵队长看着卫兵们无动于衷怒不可遏,猛地把手中茶杯一摔,伸手一指,“蠢货!都看我干什么!给我把他拦下来!”

卫兵们面面相觑,一脸迷惑的朝着周围看了看,又重新把目光投向楼上,不知道这会儿队长在发什么神经。

看着一个个盯着自己的卫兵,卫兵队长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大脑,“混账东西!你们都是......”,眼睛一瞥,涨的通红的脸颊血色如潮水般褪去,一时如坠冰窟,口中即将喷吐而出的脏话也噎住了。

那黑袍人......竟没有影子!

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揉了揉,但再次的睁眼却告诉自己这绝不是什么错觉,一股难言的恐惧顺着空气传递过来,让他浑身颤抖。他的大脑开始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儿时翻阅的一些精怪传说,街头巷尾流传的诡异荒诞的怪事一股脑儿地涌现。

仿佛被动静吸引,黑袍人再次停住了,这次,竟抬起来头来,顺着卫兵们的目光看过来。

卫兵队长头皮一紧,短短一瞬,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此刻,这具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脑子里一团空白,充满血丝的眼睛却着了魔般直勾勾地盯着黑袍人缓缓抬起的兜帽。

那兜帽里一片空白,露出漆黑的底色,似乎本该如此。

卫兵队长再也坚持不住,腿一软,瘫倒在地,只感到天旋地转。

“队长!”“队长!你怎么了?”几个卫兵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涌进办公室,看到跌坐在地上的队长,赶快上前合力将队长搀扶起来。

理智终于回到了身体里,责任还是压倒了恐惧。卫兵队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甩甩脑袋,推开卫兵,快速冲到楼下,此时哪还有黑袍人的一点身影?

卫兵们围了上来,卫兵队长晃了晃脑袋,耳边已经传来七嘴八舌的问候声。

“都别说了!”他心烦意乱地叫道,一把抓过一个卫兵的衣领,“刚才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袍人?大概两米多高?”

“什么黑袍人?”卫兵一脸困惑。

他转头看向其他卫兵,脸上皆是不知所云的表情。

真该死啊!他松开卫兵的衣领,只感到头痛欲裂。在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推开围拢上来的卫兵,全力奔向塔楼,狠狠一拳锤在安置在墙上的警报器上。

刹那间警铃大作,红灯忽闪,巨大的钢铁闸门从下至上缓缓升起,站在地面上能清晰地感到机械转动的隆隆响声。这都多少年没发生这样的紧急事态了?卫兵们目瞪口呆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既定的流程迅速进入警戒状态,封锁通道,戒备森严。

卫兵队长满头大汗,靠在墙边喘息着。他突然就后悔了。

耳畔的警报还没响上一轮就戛然而止,这意味着警戒状态解除,卫兵们更是莫名其妙,眼睁睁看着闸门停在当中一动不动,他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御守处控制中心远程指令强行停止了警报。

“布林斯!你在搞什么东西!那警报器也是能随便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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