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为善,燃起了爱 但丁《神曲》(2 / 2)

谢道罢上车,轰燃油门出发。

周林海和杨东却边打电话报警,边开着车去旅游局。老周希望通过向警方和旅游局等有关部门寻求支援,能在当地有关部门的帮助下尽快找到姚廷。

向警方寻求支援相对简便,打个报警电话就行,无须找上门去。向有关部门寻求支援就要复杂些了,二人本想去旅游局,可路不熟也不知旅游局在哪儿,忽见街边有一旅行社,就停了车想去打听打听。跨进旅行社,杨东就急巴巴问旅游局在哪,两三个员工立即围上来,笑说二位先生是来我们XJ旅游的吧,不用旅游局呵,找我们就行,我们的旅游线路和服务那可是全市全自治区都最亚克西的……杨东说扯什么哟,我们哪还有心情去玩,我们是急着要去找人!一姑娘就诧异了,问找什么人?到哪找人?老周才把事儿简单说了说。几个员工听了直是点头,都说这个情况比较严重呵,独自去闯塔克拉玛干是很危险的!如果是直走沙漠公路倒没什么,可根据你们提供的情况,他是想去沙漠里找什么陨石,那他肯定不是循规蹈矩走公路了,在里头乱闯是很危险的!沙尘暴、严寒、缺水、还有野兽等等,任何一种都能构成生命威胁。谁知他会遇到什么情况呢?一个像是旅行社负责人的姑娘想了想说,二位先生,既然你找到我们这儿了,我们也应该全力配合,不管咋说总是发生在我们XJ的事儿嘛,呵呵!可是二位呀,这只是道义上的,你们也没参加什么旅游团,就是到旅游局又有什么用呢?你们是自驾游吧?自驾游就是自发的,带有盲目性随意性,这就不好办了……

二人听那姑娘说得有理,就都语塞了。

那姑娘看看二人着急的样子,就又友好的说,没能帮上二位,惭愧惭愧!可要在那大沙漠里找一个人真是大海捞针呵!何况我们离这么远,也有点鞭长莫及是不是?别说我们,你们就是找到旅游局也不顶什么用呵……这样吧,建议你们给塔里木油田联系联系,把事儿给他们说说,寻求油田的支援。一来他们离得近,塔中都有他们的油田和生活点;二来他们也更熟悉里头的情况;还有,他们人多,也好组织力量分头去寻找……

周林海听她说向油田求助,眼睛顿时一亮,连连叫好。向那姑娘问明塔里木油田总部在KEL市,可在WLMQ设有办事处,就扯了杨东立即往油田驻乌办跑。

等二人忙完求援的事儿,半天已经过去了。

从油田驻乌办出来,杨东就催老周快快快,波儿和老谢不知都跑了好远了!

油田方面的热情和积极态度令二人大大松了口气,驻乌办的工作人员立即给总部去电话汇报了这个事,总部那边一个相关领导亲自同老周通了好一阵话,最后表态说生命高于一切,我们一定尽快组织志愿者搜寻!请保持联系。

一句“生命高于一切”,让老周差点掉下泪来。多么暖心,多么难能可贵呵!

然姚廷还不知自己给大家惹下了多大麻烦,对这一切,对朋友们为自己着急上火,四处奔走,且急慌慌追来找他均浑然不觉。

他昨晚半夜惊梦,又冷,折腾了好一阵才又睡着。醒来早已是日上三杆了!清晨的凉风轻拂着大漠,温暖的太阳将金光洒满大漠,一切又生机勃勃。他在阳光的照射下睁开眼来,畏光似的用手遮挡住射到脸上的阳光,懒懒地动了动,咕哝道又是一天了。

是的,新的一天又到来了。这是他独闯塔克拉玛干的第三天,弃车徒步的第二天。今天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和考验等待着他呢?

他又懒懒地躺了会儿才坐起来,看了看早已燃尽连灰烬都已冷却的篝火塘子,将睡袋从身上取下来,使劲抖动拍打,清除掉沾上头的沙子,折叠好放背包上。小羚羊也醒来了,可仍蜷曲在他的冲锋衣里,抬起露在外头的小脑袋瞧了瞧他,轻轻地叫了声。

他就站起来伸展四肢,可劲儿吼了几嗓子,以振奋自己。活动了下四肢,他就坐下来检查伤口,许是休息了一晚上,他觉得让狼咬伤处没那么疼了。他提起裤管看了看,还好,伤口没有发炎,周边没有发红发肿。他觉得没必要揭开了纱布细看,也无须换药,等中午休息或是晚上再换药吧。现在最紧要的是开饭!就扯开小羚羊身上的衣服笑说,懒东西,早上好!还不起床呀?不给你吃早饭!

小羚羊听懂了样站起来,抖动身子,将皮毛里的沙子抖了他一脚。

开饭开饭!小可怜,想吃点啥呢?唔……当然是青草是吧?我可没青草嫩叶,只有面包和馕哟,将就着吃点吧,一会儿路上不准能遇到梭梭沙拐枣啥的呢,呵呵!

他念叨着,打开背包,取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这就是他和小羚羊的早餐了。背包里的食物和水虽还有些,可得省着吃。尤其现在增加了一张嘴。谁知啥时才能走出困境呢?

阳光将清晨的沙漠照耀得金碧辉煌,远远近近的沙丘都让镀上了层金粉,而沙丘的棱角一律镀上了金边,蜿蜒曲折,千姿百态,连绵不断,诗意而又美不可言。

尤其沙丘上那些细腻的纹路,像水痕,像波纹,像琴弦,像天人谱写的曲谱,像在演奏着妙不可言的乐章。他边慢慢吃着喝着,边眯了眼观赏着沙漠之晨。觉得眼前景色整个儿就是一幅油画,那么迷人,那么可人,宁静而温馨。可惜自己没带相机,也不会画画。那就把它烙在心里吧,呵呵!

他为自己还能在身处困境之时有此浪漫情怀感到欣慰,这说明自己身心都还好着呢,没有悲观更没绝望。而内心强大、不屈不挠是战胜沙漠的首要条件。

小羚羊到底不适应吃面包,舔了下啃了下竟就不吃了。他发现了就将面包撕成小块沾上水喂它,鼓励说,吃吧,吃不惯也得吃,不然会饿死的。许是因了水的原因,小羚羊试了试竟就吃起来。为了鼓励小羚羊多吃几小块面包,他就奖赏小羚喝水。可往它嘴里一点点滴又太慢,还容易呛着它。他就想了个法子,在沙地上挖了小坑儿,将包馕的塑袋儿垫底上,然后将矿泉水倒进去,让它自己喝。

等小羚羊吃完了,他就点了支烟开始清点背包里食物。背包里只有三个面包一个馕了,饼干倒还有三小包,可水只有三瓶了。一个大瓶两个小瓶。真应该多买几个馕的,还是这东西管用,据说牧民怀里揣一个馕能顶一天。

他算了下,就算节省着吃,这些东西顶多也只能维持两天。就是说明天傍晚之前他要是还不能找到那条救命的沙漠公路,他和小羚羊就只有挨饿了!更重要的是断水!没有水了在沙漠里是很危险的,人要是弄得脱水了是很危险的!

他就后悔在那遇到羚羊群和狼的洼地没有坚持多往下挖一阵,更后悔将火腿肠都抛给狼了。好几根火腿肠呢!

吃饱喝足,行囊也清点过了,就该上路了。他就背起背包抓起手杖冲小羚羊喝,走了!小可怜,上路呵!早上凉快,自己走走吧,呵呵!

小羚羊见他开走,赶紧跳跃着跟上来。虽才结盟一天,可小家伙对他已是完全信任和依赖了。

是呵,在这没有水草且步步危机的大沙漠里,它不依赖他依赖谁呢?

一人一羚就在朝阳灿烂的辉光里踏上了新的一天的旅途。灿烂的朝阳给人以信心,给人以前途光明的幻觉。他的脚步坚定而有力,刚开走脚脖子上狼咬伤处也还不咋疼。小羚羊的伤好像也不要紧了,要吗就是吃饱喝足了忘了伤疼,也走得轻捷而欢快。

他望了望前方,感觉就在前头那连绵的沙丘后就横卧着那条世界奇迹般的沙漠公路。有车辆来往,有长长的绿化带的沙漠公路,花儿样美丽的沙漠公路,准定就在前头!这么一想,他脚步不由加快了,两腿也更有力了,还扯开脖子上的围巾吹起了口哨。

呵哈,新的一天多么美好!没有风,没有直往人脖子和口鼻里钻的沙子,沙漠像一盘刚出炉的烤面包,散发出纯香和热气。而他和他的小羚羊就是点缀在这一画图上的画魂儿,两个移动的生灵,两个鲜活的生命,让这大漠之晨有了生气,让这画儿有了主题。

是的,没有人,没有生命,任何美丽的风景都是枉自铺陈。

他们在那些金色的沙丘间从容穿行着,在那些波纹样的沙的细浪间踏出一行深深浅浅的足迹。像两个音符,滑动的音符。

小羚羊撒了阵儿欢,很快就跟不上他了。许是伤处又痛起来了吧。他就哄着它走,直冲它喊坚持!坚持!好样的!对对对,小可怜是好样的!

可尽管他不时给小羚羊鼓劲,小羚羊还是跟不上,他只能不时停下来等等他的小可怜,速度就慢下来。又这样走了一阵,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也是出于怜惜,就又将小羚羊抱了起来,接着走。

他走呵走呵,背上背着背包,怀里抱着个小羚羊,速度就越来越慢。

阳光慢慢由温暖变成灼热,加上不停地走呵走,汗水就下来了。糟糕的是脚上的伤处也疼了起来,隐隐作疼。可他不想停下来。人是不能将就的,一休息就总想休息,一泄气儿就不想动了。不怕慢,就怕站,是不是?

他抹把汗望望前方,固执地相信公路就在前头那些沙丘背后。就拍拍怀里的小羚羊哄孩子样柔声说,小乖乖,快了,快到了,我们马上就要到沙漠公路了,呵呵!要不你再下去走走?

说着将小羚羊放下来,哄着它走。

可小家伙走了会儿就走不动了,一瘸一瘸慢慢摇着,最后干脆站下来呆呆望了他。他有点恼了,拉了脸喝,懒鬼!走呵!真要叔叔抱着你长征吗?喝罢,用脚去碰碰它。

可小羚羊仍是不走,还用嘴拱拱他的鞋。他就蹲下去检查了下它的伤处,见伤处的纱布竟让鲜血渗红了!就不忍心了,抚摸着它的小脑袋柔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哟小可怜,是叔叔不好,是叔叔兵僚了。小羚羊舔了舔他的手,轻声咩咩叫唤。柔软而温湿的舌头和柔弱的小小身子,让他想起了女儿小时候在自己腮帮上亲吻和赖自己怀里的情景,不禁柔肠百转,眼眶就湿了。

来,叔叔抱。就是抱叔叔也要把你抱出去!他说着,抱起小羚羊接着走。

他和文文是旅游结婚的,在单位发了喜糖就一起出去了。车呀船的跑了几个地方,他就带着新婚的妻子回了他老家的小山村。

带着文文回老家那次最是让他觉得体面而骄傲。母亲见他居然带了个那么漂亮的儿媳妇回来,乐得合不拢嘴,而文文那一口清脆的北方话让老母亲如听仙乐。村里的乡邻们都晃了来看他带回家的新娘。山里人没见过啥世面,听文文一口北方话,都说他找了个“苗子”,说文文的北方话是“苗子话”、“官话”。母亲脸一拉说,啥苗子话哟,乱说!他知道母亲说是这么说,心里却以此为荣。

文文是个细心又勤快的女人,雀儿样围着母亲转,边帮着母亲择菜、做饭,边啾啾不停地同母亲唠家常。他想,他和文文在家那些日子,应该是母亲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只见母亲幸福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话也多了,手脚也利索了。

和文文婚后那些日子是甜蜜的,除了上班,他们天天形影不离。一起买菜做饭,一起出去玩,一起参加朋友、同事的聚会,一起去看望岳父岳母。

岳父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作息规律,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第一次文文把他带回家见自己的父母时,岳父对女儿找了个南方人,且是山村出来的小伙,表现出难得的宽容,却对他高粱杆儿样瘦瘦高高的身体略有不满。端着酒杯瞄了他说,我像你这年龄体重140几,一顿能吃四个大馒头加一缸子菜汤。参加工作抬了好几年大筐,百多斤的大筐抬起跑得飞,晚上还要去打阵儿篮球呢,呵呵!

他当时只是憨笑笑,觉得身体强壮的事恐怕只能惋惜了,一辈子恐怕都不能达标了。哪想婚后没几年他竟吹气球样横向发展起来,肚子长了,腰也长了,胳膊腿也粗了,体重也向当年的岳父看齐了。

然岳父真正关心的是他的进步。那时几乎每个周末他都要陪妻子回娘家,岳父时常给他话当年,念叨自己这个小科长是干出来的。他不傻,听岳父念叨了几次就听出来了,岳父是希望他进步,混出个体面身份。

可那时他根本没这打算,深心里还有些儿“轻王侯”。况且一个副班长离科长主任啥的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太难了太远大了。既然高不可攀,那就干脆不攀。安安心心工作,守着细水长流的工资,守着老婆孩子,好好经营自己温暖的家不也很好吗?

他没有野心,只想当一个好工人。可命运偏偏不遂他愿,要成就他一或捉弄他。新婚后也许是安定下来了,心情也特别舒畅,他开始时不时写点东西,公司的企业报、市报上偶尔露露脸。同时,他也琢磨着搞些小改小革。

如此这般,有文化有点才气又爱动脑子的他,就在他们的女儿降生两年后被发掘出来了,调到了厂宣传科任宣传干事。

从工人摇身一变成了干部,他当然高兴,却也没受宠若惊。最高兴的是妻子文文和岳父、岳母。那个周末回去,岳母弄了一大桌子菜,岳父特地开了瓶老窖,喜笑颜开地同他聊这聊那。他知道,在岳父岳母眼里,这点滴进步意义重大,证明他们的女儿眼光不错,他替他们长脸了。

多年以后,他用更成熟的目光打量那些过往,虽觉得实在微不足道,觉得世俗而功利,可细想起来这不正是无数普通人、普通家庭的追求和欢乐所在吗?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能建立丰功伟业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更多的底层人群注定平凡。他们的梦和追求就是那么简单,一份称心的工作,一个合适的岗位,点滴的进步或曰上升,都让他们欢喜,让他们的亲人高兴得合不扰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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