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两个人亲吻,世界就会诞生 奥克塔维奥.帕斯《太阳石》(1 / 2)

奥克塔维奥.帕斯《太阳石》

他拔腿往回跑,惊起了一只蹦蹦鸟,兔子样飞快地往旁边窜去,跑到旁边沙丘顶突然展翅儿飞走了。

他知道蹦蹦鸟学名白尾地鸦,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特有的鸟类。刚进入沙漠那天老河床和沙丘之间的低洼地方,还能看到柽柳、胡杨、蒺藜、猪毛菜等植物,这种鸟儿和野兔、野鼠、老鹰、蜥蜴也能见到。当地牧民告诉他有时还能看到狼、羚羊和野猪呢!可越往里走越荒凉,围绕沙丘的灌木丛没了,偶尔发现几株骆驼刺或是梭梭,像是绿色的旗帜亮在眼前,都让他分外欣喜。

可此刻他哪有心思去关心啥动植物,急巴巴跑到先前翻滚下来那沙丘下,开始埋头一点点往上找。

他像一个细心的勘探队员,轻手轻脚一点点搜寻着。火热的太阳毫无遮挡地晒着他,他又一直在长途跋涉,自是又热又累,加上焦心,更觉得燥热难耐。还没找到沙丘顶,早已是一头大汗一身的沙了。

真是倒霉,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会把那么紧要的东西弄丢了呢?他边找边嘟哝。却寻思这地方不会有人来,且是刚丢的,应该能找到的。

可他一直找到沙丘顶上了,仍是没见他的指南针。心想是不是让沙子埋了?就避开先前滑过的痕迹,从旁边滑下去,扒拉着沙子重新从沙丘脚下开始往上找。可他小心翼翼地拨着沙子从沙丘脚下一点点找到沙丘顶上,仍是没有见到他要命的指南针。这次他是彻底崩溃了!一屁股跌坐在沙丘上,用拳头擂着沙丘,大声嚎叫。呵!呵呵呵!天啦!你就不能用其他法子惩罚我吗?

他坐沙丘顶痛呼了会儿,又傻呆呆坐了阵儿。突然跳起,疯了样重新开始疯狂地扒拉着沙子找他的要命宝贝。

这次他从沙丘顶上往下找,边嘟嘟哝哝骂着,边疯狂地扒拉沙子,将沙子扬得满天都是。

可他扒拉到了沙丘底下,仍是一无所获。他又累又气又急,颓丧伤心得泪水都快下来了!

他是沿着塔里木河道进来的,计划在沙漠里转两天,然后就顺沙漠公路去民丰或且末那边。满以为进了沙漠沿着骆驼队的足迹开车穿越肯定没有问题。怪就怪他进入沙漠后就丈着浑身是胆又有车离开了骆驼队的足迹。怪就怪那只沙狐狸,是那妖精勾引他,迷惑了他。在沙漠中的一小片绿洲前,他看到了那只孤独的狐狸。许是他的车惊吓着了它,它飞快地从他车头前跑过去,前方沙丘中间的开阔地长着丛芦苇和灌木,它就往那儿窜了去。他一时玩兴大起,开着车狂追那沙狐。追呵追呵,还边开车边高声吆喝哈哈大笑。跑呀!你跑呀乖乖!看你跑得了多快,看你四只脚能跑过我的车轮子不,哈哈!

那沙狐定是成了精了,不往那小片芦苇灌木丛跑了,掉头往沙漠里逃窜,在沙丘之间飞快地奔逃着,却时而站下来回头看看他的车。就像个深通兵法的军事家在诱敌深入,可他浑然不觉。他觉得那沙狐太可爱了,觉得太好玩了。他甚至看见了它眼睛里的恐慌和狐疑,觉得那双眼睛真的很亮,很清澈,像天真无邪的孩子的眼睛。他其实并不想把它怎样,不会捕杀它也不可能活捉它,只一个念头就是追上它,抱抱它。

人有时就是这样,并没多想,一冲动就行动。或者就为了一个念头,甚至是模糊的念头,就兴趣盎然坚持不懈了。

可他追了好一阵,在沙丘之间转来转去,追过无数沙丘,那沙狐却突然风一样翻过座大沙丘不见了,等他开着车绕到那大沙丘那边,哪还有那沙狐的影儿?

那可恶的小东西定是妖精变的。

早知车子要抛锚,早知道要徒步找个向导多好。这下好了,车也没了,指南针也没了,骆驼队的足迹也不知在哪儿了。天呵,这不是要人命吗?

他举起双臂仰面朝天大声嚎叫,惊得天空一只盘旋的老鹰振翅儿飞了开去。

他决定就地休息休息,就走到扔沙丘下的背包前坐下来,喝水抽烟。

他心里实在太烦,越想越烦。喝了几口水就把烟头一扔,扯过背包枕头下躺下了。可阳光太刺眼,他又起来用冲锋衣盖了脸才重新躺下。

可地上热,蒙头上的衣服又让人闷得慌,脖子里和钻身上的沙子也让人怪难受的。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阵儿,终于身下的沙子似乎不那么烫了,就翻了个身侧卧着。心想要不还是回头走?沿着进来的车印儿回走顶多一两天就能走出沙漠……可这念头只在他脑海里闪了闪就让他掐死了,像车子刚抛锚那会儿一样。遇到点儿挫折就回头,那不是他的性格。

他们一定会笑话我的。老周和杨东他们要是知道我这狼狈相肯定会笑得吱儿吱儿的!他想。

还有波儿。幸好没让她来,若是把她带来受这苦岂不罪过!她受得了吗?没了车没了指南针,身处绝地,她肯定会吓着的,会抱怨的。

波儿姣好的面影就又活浮现出来,还是那么清晰,活色生香的,鲜艳欲滴的,带些儿傲气,带些儿淘气,嘴角一翘任性和果断又暴露无遗。

想着他不由就一笑,心里甜甜的。

我儿子就是个宝,你女儿草都不是!那个尖细的声音突又在他耳边响起。波儿的面影忽就变成了红红的面孔。冷冷的声音,冷冷的面孔。

喂,我到了,你在哪?他举着手机,边扫视着竹湖园大门周围的人群,边说。

稍等,我就在竹湖园旁边的眼镜店,马上!马上!电话里女人声音清脆,语带笑意。

怎么跑眼镜店去了?约会约会,会面是主题。虽说晚到几分不是啥事儿,跑去逛店儿也不是啥尊重人的表现吧?他想。

又站了会儿,他有些不耐烦了,转动着身子四处搜寻,目标仍没出现,他就又给她打电话。一接通她就说我到了,唔,我看到你了,嘻嘻!

听声音就在他身后,他回头一看,一个穿一身红的女人笑盈盈看着他。他将她细看了看,端庄秀美,眉清目秀,一头金发,正是红红。照片上、视频里的她突然变成个大活人站在了面前,他有点手足无措,连忙嘿嘿着招呼。

他们说着话儿慢慢朝园里走,她问他到了好久了,他说刚到会儿。她说我去买了个太阳镜,原来那个忘了带来。他说本来昨天就想约你的,想你刚到攀枝花,同父母和妹妹们有说不完的话儿,所以今天才约你,嘿嘿!边说边拿了眼偷偷看她。

真人同照片还是稍有差别的,照片和视频里的她,给他的印象是端庄清秀,开朗活泼,却说不上多漂亮。可面前的她除了端庄清秀,还体态丰腴,一说一个笑,吃吃咯咯的。带有她们那地方口音的声音,也比视频和电话里动听得多。

他们在湖边张木椅上坐下来,像无数这样的男女那样,先聊了会儿各自的基本情况,随后才转入其他。其实双方的基本情况他们早就在QQ上聊过了。从她加他好友算起,他们已经聊了两月有多。他知道她父母和两个妹妹都在攀枝花,一家人就她独自在省内一小县城,她是那县城一小学的老师。

QQ上聊上没多久,他就觉得同她很谈得来,很适合自己。又知她在休假,就催她早点过来,可她说正在考驾照,一直拖到快放寒假才来攀枝花。

他们在竹湖园盘桓到晚饭时分,他要请她吃饭,她说晚上我不怎么吃的。他殷勤地说还是吃点儿吧,走走走。她说那就简单点,我晚上不吃肉的,稀饭小菜就行。他说,那请你吃饭可省钱了,都像你这样餐饮行业都得关门!哈哈哈!

第一次见面她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之后,他就频繁地约她,一约出来就是一整天。他陪着她玩遍了攀枝花,花舞人间、阿暑达、河门口公园、仁和镇、岩神山、瓜子坪和马南山……

天天形影不离的结果是感情迅速升温。随着交往增多他发现了她身上更多的闪光点,有时她不经意会冒出句惊人之语,带有哲理的或是言简意赅的人生经验之谈。她这类不无思想性的警句,让他对她另眼相看,暗想真不愧是教师哟,素质就是不一样!

可直到这时他还没有多喜欢她,只是觉得适合,可以交往发展而已。

一天傍晚,他们从马南山回来,她一路不停地给他说着他们同学圈、朋友圈的趣事儿,还有荤荤素素的段子。嘻嘻哈哈的,吃吃咯咯的,有时他还没笑她都笑弯了腰。这让他很开心,拿眼将一脸灿烂的她看了,觉得她就像一只百灵,一只快乐鸟,什么愁云惨雾都能让她赶跑了。

就在那一刻,他喜欢上了她。

晚饭后,他们又去公园坐了会儿。聊了会儿他就发现她忽然变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有时还答非所问。他就小心问她怎么了,她才幽幽告诉他说,哥呀,谢谢你!谢谢你的陪伴,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快乐!其实我是个病人,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说……

病人?什么病?严重吗?看不出呵……他急问。

说了别吓着你哟,癌症,子宫癌。

是吗?治疗了吧?看你那么开朗那么快乐,怎么会……

他有些吃惊,定定的看了她。真不敢相信这么开朗快乐个女人,竟然是癌症患者!她翻他一眼,笑问,吓着了吧?还敢同我耍朋友吗?

他将她看了,无限的怜爱潮涌上来,想保护她疼爱她,给她遮风挡雨给她快乐和幸福的冲动,随之而来。他就突然将她搂了,吻她的唇,吻她的脸和美丽的眼睛。

亲热了会儿,她像是累了,像是乏了,像是找到了停泊的港湾,将软绵绵身子倚偎在他怀里,枕着他肩头慢慢给他说起了她得了这病后的一些事儿。说她前夫知道她得了癌症后吓破了胆,做完手术她躺医院里,一天也没有去陪过她,手术回来后就同她离婚了。说这事儿她一直瞒着父母,只有两个妹妹知道。说专家告诉她,子宫癌在妇科癌里算比较轻的,她的手术又很成功,只要保养得好绝没问题,还可以挑战长寿。说谁谁也是子宫癌,活了九十多岁云云。

他听着她喃喃诉说,不停地点头赞许,不停地是是是。心儿却为她疼着,多么不幸多么坚强的女人呵,独自承受了命运的不公和重击,而开朗依然,快乐依然!对生命热爱对生活的热爱不减,仍大胆地追求自己的爱情!

而对她那懦弱自私的前夫,他除了鄙视只有不齿。大难来了各自飞,什么玩艺儿吗,简直是临阵脱逃呵!

就在那个夜晚,他爱上了她。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陪伴她一生,给她勇气,给她快乐,同她一起战胜病魔。

然而她还不敢相信,还顾虑重重。次日,他约她,她就借口推托。过了一天他又约她,她仍是推托。他就说想你了呀,出来吧!亲爱的,你那点小毛病算不了啥,有我肯定能战胜它!

又过了两天,她突然提着只大口袋出现在他家门口,笑吟吟说,哥,我来了,欢迎不吗?

他把抱了她,嘴巴凑上去就想亲。她推开他,把带来的口袋打开,掏出几件衣服,笑说试试吧,估计着买的,也不知合身不。他说干啥干啥?给我买这个干啥?她展开件外套替他穿上,笑说喜欢上你了呗!你呀,你不知道,那天你说“你那点小毛病算不了啥”,就那一句,感动得我眼泪顿时奔流而下……你这家伙!她说完,在他背上捶了一拳。

他回身一看,见她早已泪水盈眶。

他抱了她问,怎么了?小乖乖你怎么了?她抹把泪水说没事儿。瞧她梨花带雨的样儿,他一阵心疼,无限的怜惜潮涌上来,就勾下头去吻她。她忽竖起个指头挡在嘴前说,嘘!别,我可是病毒携带者,会传染的!

他没反应过来,诧异地愣怔在那儿。她冲他挤挤眼,他才知她在装怪,就噗哧一笑一把搂过她吻住了她红唇。她热烈响应。

他们像两个分别了几个世纪的恋人,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走到了一起。像两粒流浪的蒲公英种子,撑着小伞孤独地在这世界上随风飘荡,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可以着床的沃土。爱像春雨从天而降,滋润着他们,包围着他们,充满了他们心田。

冲动和欲望惊涛拍岸样涌上来,不可阻挡。他梦呓样呢喃着将她往床上拥去。她突然惊醒了样尖声直叫不!不不!并奋力推开了他。

他有些吃惊地看了她问,怎么了?又怎么了?

她说不能,我不能……请原谅……

为什么呢?你不是说术后三月如没什么问题,不影响正常的性生活吗?

她背过身去,慌乱地整理衣衫和头发,颤声说,是呀,专家是说过不影响,可我……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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