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2 / 2)

乔楠夹了块面前的八糙鹌子,细细瞧了瞧,而后放到嘴里转了个圈,果真是入口即化,满口含香,她满意道:“程公子可是银子没地儿放了?”

程远不解,却是笑道:“在下虽有些薄产,可也不是银子到处都是,我朝奉行勤俭,在下……我自然也是谨记于心,只不过初次与姑娘吃酒,不知你爱吃什么,是以都点了点,下次定然不会了。”

话刚出口,程远便有些后悔,第一次见面,说什么下次,着实是唐突了些,但话已然出口,一时间也不知做什么找补,便嘴角嗫嚅了几下,而后脸刷的全红了,手也不知怎么摆了。

乔楠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笑的更畅快了,指了指刚刚那老翁躺着的地方道:“程公子,你瞧,一个乞讨的人怎会忘记拿自己的碗便离开,再说那老翁虽穿了一双补丁纵横的布鞋,可里面的脚踝却是细皮白肉,不曾破皮有疮,可见不曾吃什么苦,离开的时候也健步如飞,匆匆忙忙,不像是饿了几天的模样,公子可是被骗了呀!”

她不急不慢地自己倒了杯酒,又挨着杯沿抿了一下,忽觉味道不错,便一口吞了,心里头直道爽快。

“或许是家中有急事不好明言呢?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他看着她坚定道:“若是帮一个人先是怀疑,那要是哪一天真的有要命的事,人人都踌躇犹豫,岂不是太冷漠无情了。”

“若是不疑,你怎知你帮的是好人还是歹人,若是此人拿着你的善心去做那十恶不赦的事呢?那你是救人还是害人?”

话落,她突然想起前几日自己进城也是说了谎,一时间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复红了脸道:“是我狭隘了,程公子大义,我......”

“乔姑娘说的没错,是我考虑不周,日后定小心此类事了。”

他端了酒,郑重道:“今日得姑娘点拨,颇为受教,在下敬姑娘一杯,从此以后便是朋友了。”说罢一饮而尽。

她回碰了一下,干巴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像程公子这样心慈好善,贤良方正的人定会有好报的,公子别姑娘的叫我了,就叫我乔楠吧,本来也无父无母,当不得姑娘。”

“你怎的就不能叫姑娘了,我觉得乔姑......乔楠你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了。”

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便叫你阿乔吧,看你年纪尚小,你就叫我程大哥吧,我......我往后定会照看着你。”

随后见乔楠正喜笑盈腮地对着他,心中顿然羞赧,继而不自在地转了头,心荡神迷地拿起手里的酒杯便要喝了壮胆,发觉前头已喝空了,又懊恼地放下了。

“程大哥好似不是金陵人。”乔楠又夹了块酿豆腐往嘴里塞。

程远看着她不由发笑,轻声道:“我祖上是扬州人,早年卖酒的,我不曾见过我爹娘,从我记事以来,我便是与祖父相依为命,不想有一日遇到一个酒鬼赌徒来我家偷酒,被我祖父发现,他见逃脱不得,便拿了柴房的木头打伤了我祖父,祖父那段日子卧病在床,且我那时年幼无知,家中经营便搁置了,还欠了许多账款,每日都有人闹着催账,祖父被气的一病不起,大夫说祖父怕是……不好了,说来也是上天眷顾,来了个深仁厚泽的人,叫晁康,带了好药又请了大夫替我祖父医治,还给了一箱白银,说是往日的酒都在我们家定了,祖父好了之后拉着我不停地说那晁大人是个大好人,发着善心来帮我们的,于是每日都准备了最好的酒等着人来取,可是自从那日过后,那晁大人便再没来过,祖父离世之前交代我定要找到晁大人以报恩情。”

他摇摇头苦笑道:“这些年靠着那箱白银,不仅做大了酒铺,手下也有许多别的产业,祖父临死之前只望我找到晁大人将全部家业尽数交于他,可是我跑了很多地方却一无所获,只恐怕晁大人已不在人......”话未尽,闷了口酒,便红着眼眶不再做声了。

“原是这样,程大哥不必忧心,想来京城消息灵通,定会有收获,我们慢慢找便是了。”

“多谢阿乔宽慰,我自知希望渺茫,只那时晁大人就年事已高,如今恐怕早不在人世了,后来有一次回了扬州,去了曾经祖父早年卖酒的地方,找了许久才找到多年前的老人,打听到,那日晁大人来,有人在外头看见有一妇人牵了一十岁男孩站在门口等候,我猜想或许是晁大人后代,只我当时年岁尚小,不曾见过,那老人也说太久远了已不记得模样,如今算来那孩子应有二十二三了,也不知怎么去寻。”

“程大哥不必灰心,流光阁有一位说书的老先生,据说此人见多识广,平日里隐了名姓说一些寻常人不曾听到过的事情,听说大部分都是真的,明日我带着你去见见他,说不得能打听到什么。”

程远听罢眼里带了云霓之望,满心欢喜地起身拱手道:“多谢阿乔了!此事若有进展,哥哥必有大谢。”

乔楠也笑着回礼道:“程大哥必能得偿所愿!”

两人仿若一见如故,杯觥交错的好不热乎,直到过了亥时,乔楠才摇摇晃晃的将程远送了出去,并约定了明日午时一起结伴去流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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