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小心16(1 / 2)

黑夜,已将世界吞噬;浓雾,似将空气凝结;阴雨,将寒凉渗入皮肤。

这个城市,无论季节,雨都会带来凉意,阴雨绵绵,凉意更重。烟雨似雾,雾似烟雨,我已经分不清是雨带着雾,还是本来就只是雾。雾浓了,凝结在叶面,湿润了土地,浸润衣服,还有人的心。

黑夜并没有吞噬世界,世界的另一边,依然是光明,阳光正在哺育生命。黑夜只吞噬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在黑夜里,我也在黑夜里。路灯。霓虹是反抗者,反抗黑暗,也在黑暗里挣扎,每一盏灯都只能照亮一小片空间,一小片空间,也是世界。黑夜是天,黑夜无情,天若有情,天亦会老,上天无情,才会永恒,黑夜无情,才会黑暗。无情的不只是黑夜,还有浓雾,浓雾限制了光的传播途径,让一小片的空间更小,让每一点光明的世界也更小。

伤怀离抱,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意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我以为我会开心,夙愿达成,心愿得尝;我以为我会快乐,她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城市,有我最美好回忆的城市;我以为我会庆幸,她已不在别人怀抱,也不再是别人的伴侣,不再与别人规划未来。我没有开心,也没有快乐,更没有庆幸,反而有些沉重,更多了些伤害,仔细思虑,小心翼翼。烟雨如丝,浓雾似波,牵动我的心,虽然很轻,依旧纠缠,微微伤痛。

室友和室友的伴侣已经下车,车上只剩下她,也只剩下我,还有她曾经喜欢的音乐。音乐有声音,敲击着耳膜,也敲击着回忆。安静不是绝对的,安静是相对的,只有音乐的声音,就是安静。安静,倍感压力的安静,小心翼翼的安静,纠结可怕的安静。我想打破这种安静,却无从着力,我不知道用什么来打破安静,我应该说什么,我能够说什么。

她望着车窗,她不看我,她跟我一样安静,在室友和室友的伴侣下车后,在只剩下我和她之后,她就跟我一样安静。我不知道,也猜不到,她看着窗外的夜、窗外的雨、窗外的雾、窗外的灯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跟我一样安静,一样没有表情,一样的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敢流露悲伤,也不敢流露欢喜,或许她没有欢喜。

你想不想喝点水?我终于找到理由,我终于打破了安静。她的回答同样自然,自然得不带一丝情绪,她说不想喝水,她并没有醉。我没想到她会喝酒,我从没见过她喝酒,刚才在饭桌上,在喝酒时,她看起来明明很开心,就像室友和室友的伴侣下车时的告别,她也很热情。她不喜欢喝酒,我记得她说过,她明明不开心,却要假装开心,假装得很有痕迹,假装得没有破绽。不喜欢喝酒的人却要喝酒,不开心的人却要小心翼翼的假装开心,是不是还有更多的,比如想喝酒又不敢喝醉。她不敢喝醉,我能感觉到,喝醉的人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自己,她不想流露真实的情绪,所以她不敢喝醉。

我问她想喝什么,她说了不想喝水,并不是什么都不想喝。我不懂女人,我也不再懂她,不再懂现在的她,但这一点我还能听出来。也许我不该听出来的,也许她并没有更多的意思,我反而刻意了。刻意是陌生,刻意也是距离,她不是曾经的她,已不是在我心里跟我生活了很多年的她,她是真实的她。我不应该这么小心,也不该这么刻意,距离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刻意强调距离,反而会不合时宜,反而会刺痛人心。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醉了,醉了的人也可以凭借意志控制自己,她有这样的意志,她一直都很坚强。每个人在经历生活的痛苦之后都会坚强,意志都会强大,更何况那还是我根本不知道的痛苦,所以我也还无法理解她的坚强。她并没有想说什么,只是让我找一个方便的地方停下。我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猜不到她的心。

我开得很慢,就像曾经我为她扛行礼,让自己走得很慢。速度越慢,就越容易停下,速度小到了极限,就是静止,我可以随时停下,却不可以随地停下。这条路上有很多商店,我也没有看到任何禁止停车的标牌,车可以随地停,我却不可以。因为她说的方便的地方,不是泛指,而是特指,而这个特指是什么?我想不到,也猜不到,但是不知道,我可以随意停吗?

如果又是我多想了,又是我刻意了,那会怎么样呢,这不是了解,而是顾虑,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顾虑,这不是好事,我已经有过一次不合时宜。所以我决定停下,随意比刻意更亲近,不懂只是不懂,而顾虑就是屏障。我停下,在一个随意的地方,车不快,所以停得很稳,也很自然。她并没有特殊的反应,我停下,她开门下车。

这种情景让我很压抑,我不敢说话,又不能不说话,我担心会说错话。她已经跟那个人持续了好几年,距离最终的结果可能也只有一步之遥,她一个人回到这里,什么人都不联系,再加上她的变化,我无法想象发生了什么,我能确定的是那一定很痛苦。所以我不能说错话,我希望自己能帮他缓解那种痛苦,我不能再去触碰,哪怕是个陌生人,都会不忍。

我并没有等多久,她就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两杯奶茶,奶茶店很多,所以她没有指定在哪里停。她还是喜欢喝奶茶,还跟曾经一样,不知道还是不是两杯一样的奶茶,不知道还是不是那种口味的奶茶。她走得不快,也不慢,走得自然,没有一点儿喝过酒的痕迹。她的脚步很稳,没有寻找,也没有张望,直接走到了车旁,自然的拉开门,也很自然的上了车。

她就坐在副驾驶,我能听见她的呼吸,她的呼吸急促,那并不是走路的原因,她走得很自然,不快不慢,这样的步行不会让人呼吸急促。所以只有一个原因,她确实有些醉了,虽未烂醉如泥,终究还是有些醉了。她既然已经醉了,为什么还能走得那么平稳,一丝一毫的醉酒的痕迹的没有,难道她的意志在醉了的情况下,不仅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还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相对意志来说,控制情绪比控制身体要难得多。

已经不再是曾经,过去已经过去,是两杯不一样的奶茶,也没有一杯是曾经的种类。她给了我奶茶,又给了我吸管,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她是不是并不急着回家,如果是,她应该把吸管插好,驾驶时不方便。更何况,两杯不一样的奶茶,都不是曾经的种类,是这家店没有那种口味,还是她要提醒我什么,又或者是她的口味已经变了,已经不再专一于那种口味。所以我并没有马上启动,我要喝奶茶,安稳的喝。

黑夜依然黑暗,雾气依然浓厚,车灯只有一道光束,又小又短的光束。路灯还在,路灯稀疏,路灯也很小心,害怕反抗过于激烈,会被黑暗完全吞噬。我知道她住的地方,却不知道具体位置,我没有去过那里。我只能问她具体位置,我终于又找到理由开口。她并没有直接说,因为说了我也不一定知道,她说到了地方,会告诉给我方向。

她对汽车一类的机械并没有天赋,直到现在她也没有驾照,一个没有驾照的人却能熟悉的知道方向,尤其是在这样笼罩的浓雾、下着绵绵细雨的黑夜。只能说她很在意,为了明确方向,她一定做了很多功课。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功课,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功课,只能说明她很孤单,没有依靠,有依靠的人不会害怕失去方向,没有依靠,才会坚强。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比较老的小区,树木繁盛,树皮充满着岁月的沧桑。她还没有下车,我已经关闭了发动机,我不打算马上离开,她很细心,她一定知道。她解开安全带,想推门,又停了下来,她并没有回头,问我要不要上去。如果她真的希望我上去,就会邀请,而不是问我要不要上去。我要不要上去,我问自己,答案很坚定,我要上去,我一定要上去。小区里的路灯几乎都已关闭,没有关闭的都躲在树荫里,再加上她喝了酒,这已经是个很好的理由,没有看着她走进家门,我不放心。

楼道里确实没有灯,一片黑暗,比外面更黑的黑暗。她走在前面,用手机照明,她一直走,没有回头,她知道我一定会跟上,也一定会跟紧。我确实跟得很紧,因为我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那不是酒味,而是香味。香味不浓,香味很淡,仔细去闻,反而闻不到,不经意时,就会飞到心房。

她住的地方并不宽敞,很整齐,也很干净,没有异味,只有跟她身上一样的香味。房间不大,只有一室一厅,客厅不大,却很完整,沙发、茶几、桌子、书柜都有。她开门,我走进去,完全陌生的房间,有些陌生的她。她确实已经有些陌生,这种感觉很怪异,我想靠近,也想熟悉,却不敢去熟悉。要熟悉现在的她,我必须了解她的过去,那些过去,让她痛苦,也让我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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