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长夜篇·灵与体16（1 / 2）
寒冷，彻骨透体。
无边黑暗中，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杞梁只觉得自己漂浮在汪洋之上，波涛起伏间，有无数巨大的暗流在身下汹涌而过。
漫长的时间后，某一刻，一只触须伸出海面，轻缓地裹挟住他的身体，将他拖拽入海水之中。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许多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自眼前浮现，想要和他说些什么，但转眼间，一切又消失不见。
恐怖窒息的压迫感自四面八方而来，深海无尽的混沌之中，似有庞大的暗影降临，正无情的注视着自己。慢慢的，他仿佛看到有无数奇异光泽的触须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从海底蔓延而上，拧成一股钻入自己的身体。
似乎过了很久，那团又如根结又如虫蛹的东西“啪嗒“一声裂开了缝隙，从中露着闪耀的光芒，随后缝隙中探出一只洁白如玉的幼小手掌，似要沿缝撕开一道口子。
杞梁顿时感受到莫大的恐惧，只好像那手掌也将他的灵魂生生死开了口子，杞梁无声痛嚎，自觉生命好似即将走到尽头。
“杞梁！”
就在此时，四周突然响起一句熟悉的人声，竟如洪钟大吕般久响不绝，那幼小手掌立时缩了回去，仿佛受到了惊吓，杞梁痛苦减轻，记忆如潮涌来，这才想起自己的先前的遭遇——被一个魂魄也似的人影钻进了自己体内。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杞梁他一介凡人，自是不知道他此刻正在被白虚游的残识侵占。所谓夺舍之术，无外乎以自身神魂入主他人识海，行那鸠占鹊巢，张冠李戴之事。可白虚游的元婴先前遭受牧啸川用镇域结界重创，神魂孱弱，念力不济，这才让夺舍之术进展缓慢，方才再被那没来由的声音一吓，白虚游心神摇曳导致前功尽弃，只得暂时蛰伏起来。
另一边，杞梁听那呼唤之声越来越大，眼前忽然亮起了白光，逐渐蔓延占据了整个识海，冷不丁一个哆嗦，白光一闪即灭，眼前复又归于黑暗。
“啪嗒啪嗒……”
冰凉的雨水敲打在脸上，杞梁睁开眼，只见高天夜幕之上，十数道流光交织着划空而过，周围的吆喝叫骂声此起彼伏，许多人影疾驰在屋顶之上紧随其后。
“噗……”
杞梁这会正要起身，忽然胸口一痛，随即喷出一口鲜血来，此刻只觉得身子里空荡荡的，好像随时就要随风而起。
“唉……一身伤病也就算了……怎么还是个空相之体……”
不知是谁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杞梁赶忙四顾却不见旁人，只得当自己听错了，刚安下心，谁知下一刻，耳边又传来了一句：
“古怪，真是古怪，空相之体竟然也能修炼出内力……”
杞梁“啊”得一声惊跳而起，大叫道：“是谁？是谁在说话？快出来！莫要戏弄我！”
“真是个傻小子，谁想戏弄你。”那声音飘飘渺渺就好似有人紧贴在耳后与他说话，“别再叫了，若是引来了四武卫营的人来，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杞梁环顾四周，忽然想起武人有种传音秘技，便是这般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想到这点，杞梁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不悦道：“阁下现在可是正躲在暗处与我传音？”
那自然便是白虚游的声音，只听他笑道：“传音？哈哈哈，也好，省了我一番解释，你就当我是在与你传音好了。现在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以后，有万里鹏程相送。”
杞梁闻言真是摸不着头脑，自己只想着逃命，怎么又莫名其妙招惹了一个高人。现在高人都爱找小人帮忙，世道真是变了。杞梁无奈道：“小子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了什么忙。如今城中大乱，小子还是保命要紧！”
白虚游冷哼道：“你还想往哪逃，城里什么铜墙铁壁在那些武人仙修面前不是如纸糊一般，哪个能保住你？至于城外，哼，镇域结界都已经落了下来，谁也别想离开！与我合作，你才有一线生机。”
杞梁闻言一愣道：“镇域结界？那是什么东西？”
白虚游叹了口气，若非他夺舍失败，此刻只能将神魂寄托在杞梁体内，否则他早就一溜烟跑回家去了，何必再跟这无知的傻小子多废口舌。见杞梁还在左顾右盼寻找自己，白虚游没好气说道：“你小子听好了，这镇域结界乃是朝廷求道院开发的禁制阵器，可压制一切灵力波动，想来你也知道了，今夜城中有不少仙人出世，朝廷开启镇域结界，便是想在洪城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惜任何代价！”
杞梁随即反问道：“那我们呢？谁来保证我们凡人的安危？”
白虚游冷声讥讽道：“怎么，你们武人平时踩在凡人头上作威作福，自认高人一等，现在大难临头了，倒想起和凡人不分你我，共同进退了？”
杞梁无言以对，他本想解释自己踏上武道不过才一两天，实力低微到还将自己当做凡人，可扪心自问，他之所以踏上武道，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跳出凡人范畴么？
杞梁回道：“无论如何，城里那么多无辜的凡人不该受到牵连！”
白虚游冷笑道：“你尚不能保全自己，又遑论救全城的人于水火！这场大乱源于武人仙修之间几百年的矛盾，一发便不可收拾，愈演愈烈难以收场，岂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杞梁一窒，默不作答，他颓然仰面望着天，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耷拉下来，今夜巨变早就让他心力俱疲，该逃到哪里啊，他心里也不清楚，沉默片刻后说道：“前辈想让我做什么？”
白虚游闻言暗自松了口气，说道：”我需要你帮我打个掩护，对此你不要多问，只需按我的指引去一个地方，我会保你一路上平安无虞！”
这话也不假，但回了家后，是继续夺舍还是如何，一切就由他说了算。
“怎么，还有什么疑虑？为何还不动身？”白虚游催促道。
杞梁扶膝而起，问道：“前辈，容小子问你一个问题。”
“啰啰嗦嗦，婆婆妈妈……”白虚游忍下心中不悦，没好气道：“你且问吧。”
“为何选我？”
“嗯？”
“这城里凡人武人多的都数不过来，为何偏偏要选我来帮你忙？”
白虚游此刻若有表情，必是咬牙切齿，他带骂带劝道：“因缘巧合，命运使然，你哪来那么多的问题。听好了，不远处正有几个武人与仙修斗法，过不多时就会赶来，你若不想被波及，就赶紧走！”
杞梁抬头四望，果见不远处有房舍倒塌，亮起火烟袅袅，其中几道人影交错，斗得正厉害。
眼看一根硕大的断梁被其中一人一脚踢来，白虚游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