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蘼芜殿4(1 / 2)

月华沉沉,春风细细。

天宫,蘼芜殿。

朱槿花残,银屏微寒。数千年来,凝明第一次重返故地。

殿中所有陈设一如从前,却更显冷清索寞。

这座宫殿为天帝与治的第一位天后所居,更是以她的名字“蘼芜”来命名。蘼芜香草,不损其真,自裂为芳。这位天后,人称蘼芜君。在她未嫁与天帝之前,她还有一些其他称谓,诸如仙界第一美人、侠义仙等。世人亦常称她为侠义仙。

从前多数时光里,他、他的王弟香霁、以及清澄,俱是在这座宫殿里度过。时光太好,终成解不开的心结,以至于在后来逢到的梦里酒里,再难化解,唯有归来。

他行至书案前,用手轻轻一拭,指上纤尘不染。案上有一散落的书卷,仍是蘼芜君当年去粲若院前所读的那一篇。凉月酒志,是散仙凉月记录关于制酒、酒名、酒人酒事的孤本。书中提到一位仙人,说她匣中仙剑时时吼,闻说不平便放杯,即是蘼芜君。

凝明垂眸,多年前粲若院一夕巨变,当时蘼芜君一壁率众抵御,一壁遣人向天宫报讯,援军久久不至,山穷水尽之际,她将香霁托付于随行的他与凉月,让他三人先行离开。斯时,蘼芜君与香霁,他该如何选,如何选才不为错?他选择中途折返,待赶回粲若院时,蘼芜君已然陨落,如此他把他的王弟也给弄丢了。闻说因天后陨落成谜,这座凉薄的天宫曾一度流言四起,后又被静默成另一种讳莫如深,而香霁迄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此事如同一把利刃藏在凝明的心底,无论何时何地,总能不期而遇,一念至此,已是鲜血淋漓。

暗的远处,一团星光缓缓移来。

凝明一时没想好藏身之处,见距离书案不远有一副甲胄,遂避于其后。那甲胄原本散漫,见他前来,迟迟疑疑又羞羞弱弱的建议:“大殿,要不要藏进来?”

凝明忙中打量它,蘼芜殿素来收藏甚丰,虽无甚印象,但这甲胄若澄澈秋水止而不流,一看即是世间难求的宝物。见凝明首肯,甲胄遂慢条斯理的将他围合起来,甫一完成,语气立即判若两人,十分得意:“主人多年未见,可还记得渊儿?”

潜渊?凝明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一身,心中透不过气来,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把它给挪了过来。

潜渊是他祖父先天帝所赐,极其粘人,遂被他长久搁置。当初只是小小一件,他真不知晓潜渊还会随着他的身量而变化,是以完全没认出来。

没过多久,只见一位年轻仙子款款移来,她身边伴有两颗星子。一颗金色,胖成一团,几无星的棱角,正为仙子照明。另一颗则是透明的,棱角峥嵘,光芒暗淡。

那仙子银色袍服,束身窄袖,十分简素。发间绾一只木簪,除此别无饰物。然而,清清逸逸的眉微凝烟岚,莹莹然然一双妙目轻笼溪月,天赋明媚,玉骨冰肌,便是连凝明初初撞见,也为之一怔。

他想,在这数千年崛起的仙者中,能这样唤动星辰的该是归去来兮院的初心吧?

说起兮院,倒是不乏故人。

兮院曾经的主人松间,是香霁的师尊,他若遇见,向松间师所执的也是弟子礼。松间师的长女清澄,是香霁的伴读。

眼前的这位初心,是松间师的次女,清澄的幼妹。彼时凝明只远远见过几回,现在看来倒是与少时的清澄颇为神似。

只见那透明星子略显不耐:“今夜冷飕飕的,为何要携我来?”

“可是冻着了?”初心想摸摸它的棱角,被星子闪避了过去:“你常年请假,难得见上一面,今日竟在兮院,自然要带上你。”

胖星星十分羡慕:“摘星,院首想你了。”

凝明想起,听闻初心有一件法器名为摘星,打起架来十分狠厉。但看眼前这位,瘦得嶙峋,很是羸弱。

“冷,不适,我只待一会就走。”摘星道。

初心点头,十分迁就:“好,是我顾虑不周,不该让你在这般寒夜行走。”

寒夜?想来摘星十分畏寒,凝明思忖着。今夜的风本就轻暖,此时他被潜渊捂得已是大汗淋漓。

看情形,初心似在找寻蘼芜君的一件饰物。令凝明颇为费解的是,她对蘼芜殿并不熟悉,但看此地的神情却有一种深深沉沉的故人意味。

初心找的毫无头绪,胖星星在一旁直打呵欠:“闻说这里首饰最为繁多,蘼芜君不爱修饰,既少取用,又疏于造册。这心意簪如何找?”

初心沉吟片刻,忽似想起了什么,转而对着书案研究起来,没多久竟被她打开了一处暗格。

凝明默默深吸了口气,就连他从前也没有留意到书案间有暗阁,而暗阁里闲闲躺着的是一支心意簪。心意簪共有一对,三界之中唯此一对。顾名思义,心意相通,是天帝与治亲手镌刻的信物。蘼芜君常年佩戴,粲若院一役,她在临别之际将此簪给了香霁。暗阁中的是另一支,被她夹在书卷中用作读到某处的标记。

初心收好心意簪,正要离去。摘星虚咳了两声,懒懒道:“闻到一种气味,此处另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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